”
此事说来嘲讽又唏嘘。
主持修建广运潭的韦坚早已在长安人记忆中淡去,唯有广运潭日夜不停歇地照常运行,为每年漕运免去了在汴河口转陆运的麻烦,增添诸多便利。
这桩功德,也是七娘愿意出手救下韦氏一族的原因之一。
河岸边的风又潮又凉。
商船缓缓启航,溯流而上,逐渐消失在潮州百姓眼前。不知是谁一声惊呼,七娘抬眸瞧去,只见黯淡的天色骤然被千万点铁花照亮,一瞬亮起,一瞬灭去,复又绚烂。
河岸边,几个赶来的铁匠挥舞着木棒上的铁水,洋洋洒洒,长空中便满是七娘曾经给予他们的浪漫。
那些年节元宵夜的热闹场景,重现于众人眼前。
岸边隐隐传来百姓们的呼喊祝愿。
七娘在呼啸的河风中听不真切,却又因为心意相通,完全理解了百姓们想要传达的。
他们在说,岁岁平安。
*
一行人赶到长安城,已经是岁末。
再过三日便是新年元日。
李白因为潮州刺史任期已满,接下来要升迁去陇西,一入京便得在十三进奏院耽搁述职交接之事。而七娘作为郡主,首要的便是入皇城谢恩。
贺知章等人不想入京再引起什么动静,索性连城门都没进,绕道先一步去了陇西。
七娘琢磨半晌,还是将宁斐给她的两个医毒双修之人带进长安了。
她们二人都是典型的俚人长相,温婉些的叫做钩吻,擅长用毒;机灵的叫半夏,擅长医术。有她们在身边,才方便应对长安的各种突发状况。
再次入京,七娘越发觉出长安的陌生。
东市依旧繁华,人来人往之间,以最奢侈的酒水吃食、丝帛钗环供应长安贵胄子弟。七娘路过只略略瞧了一眼,便忍不住蹙起眉头。
东市比起从前越发奢靡之风,也不知兴庆宫会是什么模样。
趁着李白述职,她抽空去了一趟二伎坊寻公孙大娘。刚到门外,迎面便撞上两个上了年纪的伎儿。
对方似乎认得七娘,知道她是来寻公孙大娘,连忙抢话:“你来的不凑巧,大娘年前摔了脚腕,已经没法跳剑器舞了。好在裴将军此番立了大功,又被张相公举荐坐镇河东道节度使,已经将大娘接去河中(山西永济)了。”
七娘半年前还在与公孙大娘互通书信,突然听闻此事,心中一紧。
“大娘剑器舞早就出神入化,好好的怎会摔了?有人动手脚了?”
这些伎儿们是花鸟使从大唐边边角角搜罗来的,多是穷苦出身,往日若是没有公孙大娘从中照拂,早就成了丢出长安的一捧白骨。
她们相依相偎,拿公孙氏当作最亲最敬之人,自然凡事都会站在她这头。
两人对视一眼,拉着七娘躲到一边,才低声道:“七娘子不知,大娘这几年不得陛下喜欢,原本已经不怎么进宫献舞了,只在伎坊内教导我们。”
七娘蹙眉:“然后呢?”
“宫中那位新封的杨贵妃正得圣宠,几乎到了要星星也给摘来的地步。她忽然说想学新舞,还点名要学最难的剑器舞,舞给陛下一人看。陛下龙颜大悦,这才指名叫大娘进宫去亲自传授西河剑器与浑脱剑器给贵妃。”
七娘闻言,眉梢不由上撇了几分。
旁人不知道,她却知晓公孙大娘与杨玉娘一早就相识。甚至可以说,大娘就是她与杨玉娘之间互通有无的纽带。
现在,这根纽带被人横刀剪去,她有理由怀疑,自己或许也陷入了危险之中。
那两个伎儿还在说着。
“也不知贵妃究竟是如何想的,分明身娇体弱,拿不起剑,还偏偏要为难我们大娘教会她。初时也倒还好,陛下命大娘隔日进宫一次,后来不知怎么的,忽然将人叫去南熏殿里头问话。”
伎儿的脸上有些说不出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