蹩脚的官话沉声答道:“奴婢奉巴黄王之命,请公主到府上一叙。” 巴黄王是巴都州的藩王,她此行并非公务,虽不隐秘但也未有声张,他竟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到来了? 不论是她的身份还是这个时间,邀她至府上都相当不合礼数。 她刚想拒绝,门外的女人又坑坑巴巴地说:“巴黄王知道公主想查青络脑一事,故有事相商。若今日不赴府,明日本王不愿再谈。公主信任的话,请一个人赴府。” 话说得生硬,像是艰难背下的。 而巴黄王竟然知道她在查青络脑,难道是伍季海告诉他的? 如果伍季海听命于他,他或许不应该用如此刁难人的方式来“邀请”。 她虽没什么功夫傍身,鸿门宴自认参加过不少,但有时是个倔骨头,不太能吃激将法,从来不会在这等手段面前退缩。 外头的人又道:“若公主不敢,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大王。” 她猛地拉开门,下巴抬得老高,眼一扫,扬起调门下令道:“那就走吧。” 她下楼时,故意缓了一步,等身后婢女避让不及,便做出绊了一脚的趔趄,不等站定,便厉声怒斥:“你们巴黄王府的人都不会走路吗?” 这话是说给正在堂屋里打扫的小二听的,她不确定他是否听懂,但如果她今夜回不来,也许沈无淹能够因此知道她的下落。 躬身钻进马车上的油壁车,她忽然有些心悸,宫中怎么闹,她们这些公主上面还是有很多层管束,大家使的都是阴招。 她也总能有回寰反击的余地。 但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就算沈无淹知道她去了巴黄王府,也可能连她的骸骨都找不到。 她这么想着,转头又觉得有些荒诞,沈无淹为何要拼尽全力去找她?如果她失踪,他能在这地候满三个月,都算仁至义尽了。 夜里的露气浸得长街泥泞不堪,马蹄的嘚嘚声混着水花声,响荡着,她在油壁车上盘腿静坐,任由身子随着车摆动。 马车直行了数里,冷不防地朝东打了个急转,她赶紧一手撑住车厢,正好从摇摆移荡的竹帘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无淹背对着的是早先他们路过的那间青楼,唯一一个至夜仍灯火通明的地方,楼檐下四盏胭红的栀子灯露出晖晖的光,映红了他的暗花襕袍。 他微微垂首,跟先前撞见的女子说着话,虽隔着两步的距离,但并不像是错认的样子。 那女子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好像他是一株结满果子的树,甘甜饱满。 而她是那饥了数月,快死的人。 李及双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判了某事,沈无淹从不问去何处、做何事,不是因为他从容不迫、胸有成竹,而是因为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