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设在哪里啊?” “还请了哪些客人呢?” “这个……每月只奏一曲的乐师尤长兴在不在啊?” “付露娘大花魁现在是不是更难请了?” 那小童新来的也不认得这光头是谁,只当是他在替大移幻师问话,紧张地磕磕巴巴含糊地回了几句。雷啸没问出个什么却还是洒了一路的笑声。萧遥也不理会,自顾自地徜徉着。不一会儿,过了一弯长长的游廊尽头,两人方入得西边一隐蔽的小院,满眼的妃色纱曼轻轻柔柔地摇曳着,携着烛光仙气洒满了整个庭院,水月灯在池中漾出了彤粉光韵,九曲桥弯弯连着对面的小楼。萧遥不由得迷了双眼,雷啸更是连骨头都酥了,眨巴着眼自言自语着:“真是跟着师父沾光了,从来都不知道伶乐府还藏着这么个宝地。” “许大人他们已经在楼上恭候您多时。”一个乐师打扮的年轻人迎上来带路。萧遥刚要迈步,忽听得有琵琶音伴着幽幽的萧声从耳畔飘过,他的心倏忽间从这光怪陆离之中飞了回来,这熟悉的曲音为何有种让他牵肠挂肚的寂寞?他怔在原地失了片刻的神,然后循着乐声跟上那乐师往小楼那边去。 屋里大概七八个人,萧遥第一眼先看到的就是坐在窗前花架旁,低头轻拨琵琶的涂月溪,然后是她身旁吹箫的假画师真义王,一个千娇百媚,一个温文尔雅。迎过来的许唐笑容可掬,身后跟着风姿绰约的付露娘。 许唐说易慈画师告诉他,丝竹之音对涂姑娘的幻听有助益。付露娘应和说,没想到龙玄主的爱徒竟弹得一手好琵琶,像她这样不浮不躁的才女现在可是不多了。许唐又说,他特意亲书了一封信让易慈带给龙忘机,他才同意放她下山。付露娘也跟着婉转地笑起来,说难得大家可以这样一聚。萧遥牵强地笑着,听他们你一句我一语的,思绪不停地在义王与涂月溪之间游走,他把自己弄丢在尔弥幻境的这段时间,不经意地就错过了这许多,顿时心里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裹束了起来,走也走不出去。 一曲奏罢,涂月溪这才看到进来的萧遥,与义王一并走了过去,同其他人也寒暄了一阵子,干干涩涩的。她好几次想要跟萧遥说句话,却发现他总躲躲闪闪,似是有什么不便,又像是在为什么生气。她想要问问雷啸,却看他被付露娘拉到了一旁,单独说着什么悄悄话,就没好意思走过去打扰。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局促不安起来。义王走过来,跟她闲聊几句,她这才感觉没那么尴尬。 之后大家相让着入了座,萧遥坐在上席,由许唐作陪。钟鼓琴瑟重新奏起,萧遥看着几个歌舞妓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话不多,只是一杯一杯地同大家饮着酒。他从来不知道义王会吹箫,还吹得这么好,可以和涂月溪合上一曲,让他羡慕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开始后悔起自己刚刚愚蠢的故作姿态。不就是来伶乐府没有提前知会他一声吗?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在意,他本来也不是她什么人。看看她,现在已经是龙忘机的爱徒,有才有情不说,更是知书达理,怎么会不招得人人爱她呢?可是有谁爱她会比他多?算了,不生她气了,得找个机会跟她说几句话,不然一整晚不理她,她可是要当真的。 萧遥的思绪正游荡在涂月溪那边,这时下面几声叫好,原来是付露娘亲自上阵,被一圈娇滴滴的舞娘众星捧月般引了出来,一身戎装踏着铿锵的鼓点,挥舞着银剑,亦刚亦柔中在酒席间撩拨起一阵阵蠢蠢欲动。 涂月溪也同其他人一样怔怔地看着,脑海中却一下子浮出了这几日来听到的各种幻听之音:她外婆唤她回家吃饭的喊声,她父亲怪她不思进取的呵斥声;早晨一开门明明晴空万里,却听到了千暮城她离开那一夜的风雪声;夜深人静的时候,虫鸣蛙叫,鬼哭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