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从昨夜半宿又继续下起来的,古清浅白天没等到义王晚上根本睡不踏实,到下半夜便被呼啸的风雪声惊醒,又是大半夜无眠。 天蒙蒙亮雪还没停,她就派了俩徒弟带着府里的几个下人到府门外去清雪了。她披着裘衣在孤亭中已经站了有一炷香的时候。脚下是山石嶙峋,云雾缭绕,山下的人穿不过这灵雀山的雾霭,山上的人同样也看不透这灵雀山下的纷扰。这是她做心幻师的第六个年头,火性灵石的她,心却从未被这火性捂热。 灵雀山中石头树上开着花,冰天雪地中到了夜晚还闪着五色天光,中间最高的峰直入云霄,峰旁两翼如雀,连着两侧青峰,东西两侧峰没有下山的路,只有如风干的人骨般的枯木乱石,偶有光影如剑泄下,亦让人错觉似有复苏之迹。古清浅自小在这里长大,她的眼中总能为它们找到一丝生机,她将其视作它们存在的意义,然而同它们相比,要找到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却没有这么简单。 “清浅,外面风大,咱们回屋里吧。” 听到是她的声音,古清浅有些失望,刚刚身后的脚步声让她错以为是义王。她转身,语气平和,“你不在西峰好好养病,到我这里做什么?” “我没事儿,听说你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所以来看看你。” 古清浅看她眉眼低垂,衣衫上还落着雪,便走过去挽起她臂弯,道:“走吧,姨娘,我们一起回屋。” 她的这个姨娘其实是她父亲的妾,人称妤夫人,只因古清浅是喝她奶水长大,所以也将她看作是乳母一般。她爷爷古陌辰在世的时候一向对她冷言冷语,不许她下山,也不许她与古清浅多见面,故此两人感情并不深。她常年住在西峰,同古清浅走的近了些也是这几年的事,一来没有了古陌辰,她行动得到了自由,二来当所有人一个一个都去了的时候,她们两个反倒成了可以相依为命之人。再说,她不管束她,不烦她,虽不是生母,但古清浅从小对她就有些好感,纵是有时想起来她是个同她母亲夺爱的人会有些生气,可她生性柔柔弱弱的样子却总让人恨不起来。她爷爷去世后,她这个姨娘对她的关心没带一丝虚情假意,这着实也让她有些意外,毕竟她认为若不是她一丝玄术也不会,当年她母亲又怎么可能抢得了她大夫人的正室之位,她猜她以前一定是有过嫉恨的,只不过现在人都不在了,嫉恨还有个什么意义。 两人之后一同进了屋吃过了早饭,正在暖阁喝茶的时候,忽听见小凤鸟从房檐前呼啸而过,鸣声婉转如箜篌,古清浅绷了一早上的冰脸,此时忽然化开了。妤夫人一看就是来贵人了,再瞧瞧古清浅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心中更是确定不疑——来客除了是义王还能是谁?她起身会意地让丫鬟取来了外衣打算暂且回避。刚出暖阁,外面的门帘就掀了起来,青衣皂靴黑斗篷,腰别佩剑,进屋的正是孟义慈。两人行了礼,古清浅赶紧亲自迎将上去接过他脱下的斗篷衣。义王看妤夫人也在,多问了她几句话,她便没多停留,自退去了。 古清浅命人在熏笼中又加了炭,义王问了她些琐事,把手铐暖了,然后走到她身旁,伸出剑指靠近其眉心探了探,灵力比上一次有增无减,灵石也稳固,散开的灵气遍覆全身血脉,不像是有什么不妥。可她说最近总会头疼,请大夫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吃了药也不见好转,还常被噩梦惊醒。 “不是灵石的问题。”义王如是说。 古清浅眨巴着眼睛,是不是灵石的问题其实她自己心里有数,她不清楚的是最近胡搅蛮缠的梦究竟是不是她爷爷古陌辰在她脑门上撞出的一个洞。要真是她爷爷记忆的回溯,她只能找义王,不仅仅因为他是太灵司,也因为她只信得过他。 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