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中春水盛,闪电从天际划过,轰隆隆的雷声在空中徘徊,久久不散。 孟听芸紧闭着眼睛,努力背过身往被子里钻。 她怕雷声,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以前在北地,二哥常拿这事笑话她,非惹她追着他一顿打才罢休,这么多年了,纵然她努力克制着,也未好转过,只能尽量熬着。 忽然,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夫人?” “夫人醒醒,大夫过来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明朗,她的意识逐渐清明,可是眼皮却似有千金重,额头燥热着,嗓子也疼痛。 “翡翠,把帘帐放下来,让大夫就这样诊脉吧。”这是琥珀的声音。 翡翠? 翡翠和琥珀都是同她自小长大的丫鬟,可是、翡翠不是已经死了吗? 在她被诬陷与人私通,病中被薛家私自扣押,翡翠为了救她,一头碰死在薛家大门前,惊动外人,才让她有机会离开薛家——虽然是被休弃。 而她自己也死了,怎么还会听到琥珀的声音? 如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睛缓缓睁开,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不染纤尘,只是略显疲倦,困惑环顾四周: 魏塘纱的床帘、黄花梨木架子床、明瓦木格窗、蓑翁晚钓的绢布屏风…… 一切都是这么熟悉。 这里、不是忠顺伯府鹿鸣院吗?她嫁给薛文旭后,便住在这里,直到被休弃才搬离。 可她的魂魄不是刚被勾入幽冥么,怎么又会在这里? 翡翠刚放下一边床帘,就看见自家姑娘醒过来,欢喜道:“夫人醒了,大夫已经在外面了,马上就能进来为夫人诊脉。” 闻言,孟听芸回头望过来,是翡翠,她还活着,神情欢喜面颊圆润,没有横尸在薛府门前,真真切切的在她眼前。 孟听芸忍不住红了眼眶,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莫不是入了迷魂阵,否则怎么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 孟听芸企图开口试着叫一声翡翠,发现嗓子又疼又哑,发声都很困难,而且疼得真实,这疼痛提醒她,她确乎是活过来了。 与此同时,琥珀领着乔大夫绕过绢布屏风,立在孟听芸跟前儿。 “夫人,乔大夫来了。”琥珀端庄大方,言行举止都得体,她和翡翠两姐妹,性情大不相同,翡翠活泼好动,琥珀沉着稳重,二人是她自小的玩伴,也是她的心腹丫头。 想起她二人为她受的苦,孟听芸的泪水再忍不住决堤而出。 旁人可能理解不了孟听芸对她这两个丫鬟的感情,父母兄长离世后,她寄养在叔父膝下,只有翡翠和琥珀还是一心一意照顾她。 琥珀见她流泪,忙道:“夫人可是难受得厉害?乔大夫,劳烦您给看看。” “唉。”乔大夫放下肩上药箱,拿出软枕与素纱,上下搭在孟听芸手腕上,替她诊脉。 乔大夫认真为孟听芸号过脉,又询问了一些孟听芸的症状,都有琥珀代答,大夫淡然道:“夫人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燥急上火,加之小感风寒,吃两贴药就可无恙。” 琥珀谢过大夫,领着人出去,吩咐院里一个小童送大夫回去,顺带把药抓回来。 琥珀回来后,翡翠嘀咕道:“这几日音姑娘及笈,夫人操持这及笈礼已经够麻烦了,老夫人还挑三拣四,这两天说了那么多话,昨夜又受了凉,能不生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