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奕并非生来尊贵,身为二皇子,他也过了一段凄惨的岁月。 永和四年,嘉和帝沈端明酒后偶然经过尚衣局时,见一宫婢如芙蓉出水,姿色天然,一时兴起,宠幸了那名宫婢,事后便抛之脑后。 不料那名宫婢珠胎暗结,十月后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取名之奕。 因位份卑微,又被皇帝遗忘,母子二人无人问津,缺衣少食,在后宫饱受冷眼和排挤,日子很不好过。 永和十六年,宫婢去世,沈之奕因长期忍饥受饿而消瘦憔悴,在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之中,只着一身单薄的素缟在殿前苦跪,求父皇赐其生母一个得体的葬礼。 十二岁的少年瘦得骨肉嶙峋,发上结了薄冰,被冻得满脸通红,十指长满冻疮,缩着头瑟瑟发抖,眼神却是坚定不屈,像走投无路孤注一掷的幼兽。 正是那一天,沈之奕遇到了入宫觐见皇帝的越浅语,由此,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寝殿内,管悟规规矩矩地行礼:“臣管悟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大安。” 桑榆背着药箱,在后面也跟着下拜。 沈之奕听见声音,转头微微一笑,温和道:“管太医请起,今日又要劳烦你为孤诊脉了。” 声音如清泉一般清亮,又如清风一般柔和。 管悟和桑榆起身,沈之奕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管悟身后的桑榆身上。 管悟是上月刚调来负责为太子请平安脉的太医,是以,沈之奕从未见过桑榆。 他蓦地一怔,曜石般深邃的黑瞳由浅转浓,表情难分悲喜,因太复杂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紧紧盯着桑榆,几乎不知身在何处,也忘了自己的储君身份。 管悟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解释:“太子殿下,这是臣的侄女桑榆,从小一直跟在臣身边学习医术,今日臣唤她来是为打下手的。” 说着,他偷偷向桑榆使眼色,告诉她快回话。 桑榆适时露出一副惊慌惶恐的模样,低头恭敬道:“启禀太子殿下,臣女桑榆。” 还魂之事,太过离奇,之奕怎么也不会想到,越浅语在离世五年之后,灵魂还能附身到一个与她毫无联系的医女身上,想必是因为相似的样貌,一时震惊罢了。 沈之奕呼吸一滞,恍惚惘然的神色恢复清明,轻叹道:“既是如此,孤知道了。” 管悟楞在原地,不知太子是何意思。 好在沈之奕没让他多担惊受怕,指着身前的坐榻道:“赐座。” 管悟缓步走过去,坐下。 沈之奕又看向一旁谨小慎微模样的桑榆,眉目舒然道:“桑榆姑娘也坐吧。” “是。”桑榆低头应道。 太子沈之奕性情仁厚,对下更是和蔼可亲,太医为他诊脉,不必像为其他皇族一样一直跪诊。 管悟拿出脉枕放置在桌案上,将沈之奕瘦弱的手腕抬到脉枕上,食指与中指并拢,闭目搭上脉搏。 沈之奕神色溶溶,既无悲色,也无喜色,目光落在虚空之中,不知在想什么。 一刻后,管悟收起脉枕,不疾不徐道:“启禀殿下,自脉象上看,您似是情志不得、情志内伤,导致脾失健运、痰瘀内阻。殿下近日可有惊悸不寐、心神不宁的症状?” 沈之奕眼神晦暗不明,淡淡道:“近来确有忧心之事。” 管悟点点头,沉着道:“臣开一方子为殿下调解,请殿下日夜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