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所有的婚姻无论其幸福与否总得有个开头,通常结婚典礼便是这个开头,所以总得弄得热烈些才好,才对得起自己和别人,无论新人的家庭是穷还是富。 而几乎所有的新人都希望能开好头和起好步,因此不免都会在举行婚礼的时候兴奋起来,憧憬起来,渴望起来,而很少有人能充分地敏锐地预料到婚后所面临的种种苦难和不幸,似乎那都是别人的事,永远都和自己无关。 即将结婚的人身上好像都有一种神秘的巨大光环笼罩着,这种光环往往会使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明亮起来,灿烂起来,同时也使他们变得盲目起来,愚蠢起来。 幸福容易冲昏人的头脑,此言历来不虚,正所谓大婚大昏,小婚小昏。 国庆节这天正是桂卿和寻柳选定的婚期,既庸俗无聊得要命,也正常得要命,似乎国庆节如果不用来结婚或者办别的喜事,那就等于被削弱了一大半的价值和意义。 桂卿的婚礼大致分两场举行,一场在樱峪村老家办,主要请他家的亲戚和家族的人,一场在县城的酒店办,主要请他和她的同事、同学、朋友等。 这是从农村进城工作的人举行婚礼的惯常做法,非常符合实际,因而被这些非城非乡的人运用得很好。 虽说好日子通常都被天占去,但是今年的国庆节却格外给面子,既无风也无雨,天气晴朗得很,而他现在正乐呵呵地按照农村的既定程序迎娶新娘子呢。 当然,按照原来小李庄神妈妈的千叮咛万嘱咐,他已经在举行婚礼的前一天去那里换完童子了。 在换童子的时候,当那个用纸扎的小人被烧掉的时候,他看见了纸人的眼睛里竟然留下了几滴血红的眼泪。 火,大概是打通生与死之间存在的无形壁垒的最佳工具,因而大家总是通过烧火的方式来和神灵沟通,他想。 尽管他心里知道,那几滴眼泪是抹在纸人眼睛上面的鸡血被火烤化之后流下来形成的,但那种情景还是给他的心灵造了成极大的震撼和触动。 伴随着刺眼的火光和四处飞起的灰蛾子,他觉得自己那原本就灰蒙蒙和轻飘飘的青春便一去不复返了,而老天展现给他的未来之路尽管同样不怎么光明,不怎么清晰,但至少它是全新的,因此或许还是值得去感受一遭的。 他是带着一种忐忑不安的激动难耐的复杂心情,离开小李庄神妈妈那里的,就像一个将要嫁到远方内陆的草原姑娘一样。 在村前大路旁老家的院子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他和寻柳就被一大帮子人簇拥着送入了临时的洞房。 她顶着大大的一块蒙脸红羞答答地进了洞房之后,接下来就该是他用秤杆子挑蒙脸红的时候了。 只见他从旁人手中接过一杆老秤,满怀激动和兴奋地握住带秤钩子的那一头,去用尖而细的那一头去挑她头上的蒙脸红。 当他颤抖着把那一块万众瞩目的红布挑去的时候,围观的人群瞬间发出了一阵惊呼。 他知道,无论新娘子长得是丑还是俊,是在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大家在她被揭幕的那一刻都会发出如此惊呼的,因为这一幕他曾见过很多次了。 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更何况今天是他亲自吃猪肉的日子,所以他也就学着别的新郎的样子,来挑这个蒙脸红了。 她微微地低着头,不停地轻轻晃着脑袋,似乎被身边的阵势吓住了,也羞着了。 一个新娘子该有的惊恐不安、羞涩万分、又喜又怕的心情她全都表现出来了,一点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