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时,大舅说明天晚上有空,于是他就和大舅约好第二天晚上七点左右去他家。然后他又给大娘说好,第二天上午去她家,顺便告诉了她自己家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上午桂芹和世林就要回省城去。现在的情况是包括桂芹自己在内,在家里小住一两天还行,时间再长点大家都会感觉不舒服了,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也许是每个长大之后飞出去的农村孩子都会有的一种奇妙感觉,离开家时间长了忍不住想家,到家住了几天又会觉得有些烦,反正是各方面都不方便。原来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景都在脑子里,都在回忆和遐想里,而不在活生生的现实里。 春英一大早在帮着桂芹选了几样家里种的时鲜蔬菜后,又到南樱村买了几个本地有名的土特产南樱大西瓜让女儿带回省城,顺便送给亲家一些尝尝鲜,她能想到和做到的就是这些了。 送走了桂芹和世林两个人,家里顿时清静落寞了起来,尽管少了许多的人气和热闹,不过好在有那个节目数量倍增的大彩电在,多少还能冲淡些离别的愁绪和寂寥,所以家里人的精神生活还不至于突然变得特别空旷起来。尽管大家都无心刻意回避,但其实就在不经意间嫁女儿的哀愁已经慢慢填满了这个普通的山区农村家庭。 中午吃过饭,避过最热最难受的两三点钟,桂卿就带着姐姐剩下的蔬菜和两个大西瓜,骑着自行车向县城出发了。出了安乐窝一般的北樱村,过了最难走的东草村和西草村,又溜下一个长长的斜斜的曾经摔倒过无数骑车人的大下坡路,就是那条稍微平坦点的砂礓路了。此路直直地穿过白郡的老家白窝村,再通过梅花山的北麓,就插入了龟甲般的县城。过了梅花山,顺着永平路骑到头,沿崇仁街北上,在永昌路口向西,穿过一个颇显灰暗的铁路涵洞,就是通往黄泥庄煤矿的沥青大路了。煤矿所在地叫河坝镇,是一个依托煤矿发展起来的比较繁华的小城镇。河坝镇虽然距离青云县只有10公里左右的路程,但是在行政关系上却隶属于远在北边30公里之外的田成县。从青云县城去河坝镇的路很顺畅,一溜的柏油马路,比从县城到桂卿家的路好上一百倍,因此他很快就到了大娘刘月娥家。 多少年了,这个远近有名矿区一直是那么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似乎到处都有小商小贩忙忙碌碌的身影,每条大街小巷都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门市,好像矿工和镇上居民的所有的需求都能在这里得到恰到好处的满足。夏日午后的太阳只是暂时降低了小镇的热闹程度,却并没完全威慑掉普罗大众生息劳作的劲头,依然随处都可以让人想象得到它早上的喧哗和夜晚的笙歌。唯一让外人感到不爽的是那无处不在的煤尘和灰尘,而这恰恰是深入矿区人灵魂深处的记忆的符号,也算是矿区独有的土特产和送给每一个外来者的见面礼。 宽敞壮观的矿区大门面向着东方,正对着一个波光粼粼的大塌陷坑,坑里面的水宛如上好的碧玉一般,比所有天然的湖水都更清澈也更令人沉醉。岸边无数的垂柳依依摇摆,百无聊赖地招惹着调皮的水面,永无疲倦地进行着只有它们之间才懂的游戏。 水的深处是无尽的深,浓绿中透着不甚清楚的黑影,恍惚间如草丛中的黑花蛇一样,唬得桂卿不敢去细看,因为那会让他想起死于矿难的大爷张道文。如果人的魂魄可以藏在水中,他坚定地相信大爷的魂魄一定就在那深深的水底,一如那深深的矿底。 在塌陷坑的北岸是一大片的家属区,多是五六层的老式居民楼,以中小户型居多,刘月娥家住在18号楼西单元的顶层6楼西户。桂卿来之前已经把东西分成了两份,分别放在自行车的前横梁和后货架上。他锁好车子之后先扛着前大梁上给大娘的东西上楼了。大哥张德冬和大姐张德宁都在外地,此时就大娘一个人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