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屋中唯有一抹月光怜惜般挂在窗头。 窗边,俊美的男子紧闭桃花眸,眉尾一颗小痣点开月柔。 他的挺鼻似生来便被精雕细琢过,恰到好处覆在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哪怕唇色发淡淡的乌,也未能减去这块脂玉半分颜色。 “嘶……”他的深睫突然动动,碎发潋滟在颚下,如神祇画中人成真。 他抬手紧捂胸口,水袖跟着抬起,酒杯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十分突兀。 “这是……何处。”程长弦独喃,只觉身上每寸都在疼着。 他轻轻张开的视线,映入陌生窗台,台边摆着半块碎铜镜,镜中是未曾相识的脸庞。 他蹙眉,铜镜里的人也蹙眉,他张嘴,铜镜里的人也张嘴。 他观察此处,却只有他一人。 太怪异,他没死,竟变成别人。 他记得他驾马去了城外,敲响猎户的房门,要翻那桩供词。门是开了,他踏入之后却未见一人,脖后瞬时刺痛,再无知觉。 倒地那刻,他清楚知道自己应是中了某种剧毒,毒性强烈到他连回身的时间都没有,便失去所有意识。 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以为人死后就彻底消失于世间,化作孤沙黄土。 可现在,他在陌生人的身体醒来,这算什么? 清透的眸子微微震动,他口腔一涌,吐出半口黑血。 程长弦支起两指,迅速点住半身几处穴位,抑制毒性蔓延。 很巧合的是,这具陌生的身体也中着毒。 他用水袖擦净唇角,这才发现自己身着喜服。 而这喜服款式并不正式,更加花哨,像在戏台上才会看见的那种。 “你不是身子不适,连台也上不得,怎又躲进妆房?” 门被推开,一个戏妆还未卸干净的男子靠在门框上,鲜粉戏服乍目,句句夹枪带棒:“前有宫中贵人哄着你,你装模作样硬是不肯从。这会儿有人私请你唱几首曲儿,你总不必端着了吧?” 程长弦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冷冷扭过头:“我不会唱。” “呦呵,还跟这儿装清高?我允你不上台已是给尽你脸面,私约岂由你想拒就拒的!” 那男子撸起宽袖,程长弦隐约能瞧见他厚妆上挤出的皱纹。 “来人,把他给我收拾立整儿,直接绑了!” “得令,头家。” 男子话落,门后便冲进来几个护卫模样的壮汉,按住他单薄肩膀。 程长弦立地还手,可一运气,那毒便又往上涌,冲得他胸口裂痛。 他不敢再动,这几处穴封着,他使不出身法武功。若解开,恐怕走不出这扇门,便要再次中毒身亡。 两相权衡下,他放弃反抗,只得让状汉粗暴的抹干净他脸,为他换上一件蓝纱净袍。 “阿忍,咱们也是听陈头家的,若一会绑疼你,多担待些。” 壮汉说得两全,手上一点不疏忽,拉出粗绳就将他绑成半个粽子状,打上死结。 口中塞满一团布,程长弦被人扔进一口大箱子里,完全懵了头。 阿忍?这名字,听着甚是耳熟。 在哪听过来着? 貌似夷斟说过,有个戏郎深得他妻子元夕公主喜欢,名字就叫…… 瞳孔骤然张大,程长弦如同受了惊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