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见过几次。 蒋图南安心做了述文倌,又得司礼星君照顾,当上怀梦泽笼烛人,同历届怀梦泽子弟和各位仙界师尊走动频繁,关系渐近,确实得了不薄的名声和优待,对一切都心怀感激和希冀。 而他在走动中也发现,司礼星君身为总督导,有时竟会暗自与子弟的家族来往,原来是做舞弊的交易。出入自如的自己原来是被利用泄题,周旋于双方之间,传递密函。所有舞弊的证据都染上了自己的气息,到时被抓,自己就成了主谋。 司礼星君却说,他们都是同道之人,因天资上限,登临仙界也永远无法步入天庭,何不趁此良机,广结人脉,敛财聚宝。他从先天帝在位时就如此做了,至今未被发现,恰恰证明这本身就是漏洞。 “即使被察觉,你我是初犯,责罚不会过重;就算被贬官,那些受过我们恩惠的遍布四方,到哪里都会有人帮衬我们。况且,这些弟子并非不学无术,他们出身名门望族,天资必然极高,自小父母也是倾力培养,见闻广博,本就是仙中龙凤,怎是凡人能比的。反倒是凡人,往往穷生奸计,六根不净,难享仙泽,你我这些鸡肋,应当深有体会。只是稍行方便,不算舞弊,而是助人为乐。” 司礼星君言之凿凿,正义凛然。 “手插鱼篮难避腥。你不是一直想求得,能寻回他碎魂的法器吗?” 蒋图南俯首,摩挲腕上的手钏。 ****** 藏经阁有书五万万卷,为镇泽之宝。历代仅有最为人所鄙的道友愿作这低等寒酸的述文倌,或为谋生计,来此洒扫。 总角闻道,白首无成。而今戴霜履冰,书剑飘零。 蒋图南服下赐药。 坐在巨大活字石章堆砌的无垠的墟鼎中,周遭深灰而冷峻,寒风入骨,仅头顶悬着一点孤星。 不计其数的石章自脚底层层迭起,携着他穷极一生谱写镌刻的,或辉宏、或颓丧的记忆,飞向头顶无垠的宇宙。 即使做了述文倌,他依然冬寒抱雪,夏热握火,攻苦食啖,笔耕不辍。 这一年,誊了三百万字。 而四十万,也不过是六界文字总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吞舟之鱼,砀而失水,则蝼蚁能苦之。”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私视使目盲,私听使耳聋,私虑使心狂。”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 “元元遂初,芒芒太始,清浊同流,玄黄错跱。” 他取出《玄黄义鉴》,手指未敢触碰这流淌千百年的扉页题字,翻到最后一页,先写续书者自述。 天道酬勤,功不唐捐。 蒋图南神识缥缈恍惚,身体愈加无力,看着身周的活字骞抟飞升,不知过了多久,才消失殆尽,归于虚空。 他总算知晓,该如何封笔《槐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