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坐了起来。 檐下落下一道稀疏雨帘,隔绝不了视线,祝随生眼前却只有漆黑一片。 他小心翼翼地问:“姜先生,我的眼睛……还能视物吗?” 他看不见姜悬的样子,彼时犹不知晓,姜悬的年岁,比他还要稍小一点。 姜悬将前来问医的病患送走,才低头给祝随生试了药,清淡的药香有些缥缈,他说:“有我在,你尽可宽心。” 祝随生心中的阴云随着他的话散去了一点,顿了一阵,他又犹豫着问:“那……我的手呢?” 这回,姜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别开脸,安慰道:“来日方长,万事都会好起来的。” 听了这话,那些积攒多日的阴云终于溢了出来,密布在祝随生脸上,显得有几分可怖。 人修惯用右手拿剑挥刀,他废了右手,便意味着往日百般辛苦通通付诸流水,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四个字说起来,无非是上下嘴唇一碰,轻轻巧巧如同鸿毛,可落在人心头,却重如泰山,闷存郁积。 将过往的路再走一遍,向来不是轻易之事,祝随生要遭受的折磨,不仅有白眼,还有愤恨。 白眼本身或许并不存在,但当人落魄失意之时,心镜往往并不能清明如昔。他人的安慰与劝导,在此刻都是剜心刮骨的斧钺剑刀。 愤恨最损人心,故而四道修士修身之前,要先修心。 祝随生或许羞惭自愧,愤恨自己技不如人,或许愤恨夜歌剑下无情,随着日积月累,这些心结慢慢根深蒂固,便会沁着自己的血,去割身边人的肉。 所以,失意的人很危险。 云镜里坐在一边的四脚竹椅上,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心道:祝随生遇到这种事,还能若无其事在客栈外支摊贩茶,要么是他品质高洁、心志坚定,要么就是……他太会装了。 “这房子住着,肯定比你那草屋舒坦。” 云镜里移眼,看到了一脸困倦的应雪时。 “你不是毛遂自荐,要在梁上盯住祝随生?” 应雪时长臂一展,勾来了一张竹椅,迆迆然在她身旁落座:“我不过小憩一阵,再睁开眼,已经被你点的那支檀香勾进来了。” 云镜里:“你觉得我会信吗?” 应雪时并不指望她信,话锋遽然一拐:“姜悬真是个好人,你看,他就不会让伤患睡草席。” 好低级的指桑骂槐。 云镜里目光一转,落在了应雪时腹间。 好在他的妖丹还没恢复完好,若非如此,云镜里保不齐会兴奋至极,在祝随生的梦里便将他剖了下酒。 “姜悬的伤患,可不会趁人之危,想一口吞了他。” 让应雪时睡草席的云镜里,轻而易举反将一军。 “趁人之危”的应雪时:“……” 一路走来,他从来没在云镜里身上讨到过什么便宜,此番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应雪时的心境在磨砺中早已今非昔比,如此唇枪舌剑后,也能面不改色,顺水推舟地说:“一个丧尽天良,一个恩将仇报,我们两个,果真般配。” 他的拿手好戏,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云镜里不予理睬。 . 姜悬闲暇时,会站在竹架前翻看一本厚厚的破烂医书,若是阳光好些,他也会在院中支起个干草摊,将上山采的草药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