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晚的琵琶似是没能拂去袁慧烛心中的悲伤。她当着陈香扇的面,又是三两杯酒下了腹。陈香扇不忍拉开她持杯的手。索性,也为自己斟满,同她一起被烈酒穿了喉。 待到陈香扇“面红耳赤”抬起头,袁慧烛不觉发笑。 她倒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 - “琴娜!说好等我。你怎么自己就先——先生!”殿外有人姗姗来迟,陈香扇循声回眸时正与其,四目相对。 “琥珀词。”陈香扇顶着两颊红晕浅浅笑道。 谁成想,琥珀词疾步近前俯身便捧起她的手掌,两只如林间野鹿般的眸子也紧紧盯着她。陈香扇见势向后撤去。琥珀词却一脸认真地开了口:“我在敦煌郡的月落酒肆存了一坛葡萄酒。那是过路的贵人赏给我的,我一直很珍贵。” “可惜,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取走。先生去时记得取来饮掉。” “听说西域的葡萄酒,极美。” 琥珀词说的云淡风轻。陈香扇却在她的眼中,望见大漠孤烟,望见月牙泉起了波澜。 “先生不说话,我就当您应了。”琥珀词许是不愿将余下的生命都交给悲怆,便慌着拉陈香扇起身,“行了——咱们去跳舞,已被琴娜抢了先。我这舞姬的风头,可不能再被她抢了去。” “娘娘,您也一起!” 琥珀词热情相邀,袁慧烛从座上缓缓动身,可陈香扇瞧着却犯了难。 “我…不会跳舞。” 袁慧烛闻言绕开桌案,牵起陈香扇的另一只手,莞尔道了声:“莫怕,随我来。”陈香扇就这么半推半就,与二人登台而去。琴娜见状赶忙招呼冯、李二人同来。 一时间,梦粱殿中的凄迷消散。 琴娜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说道:“在部落。大家高兴时,会围着篝火跳舞。不若就让先生做我们的篝火——” “好啊。”“好啊!” 篝火,希望。 琴娜的提议,一呼百应。 “什么?”陈香扇不明所以。待她回过神,就已被她们围绕。 秋半晚手中琵琶未歇,辽远壮阔的草原,在她的音律中乍现。陈香扇看到浩瀚星河高悬,看到远处万马奔腾而过。她浸在这无边的美梦中,拿着琥珀词抛来的手鼓,轻轻哼起了旧时的歌谣。 她们笑着,跳着。跳着,笑着。 倏忽一瞬,陈香扇从梦中醒来,她望着一张张宛若瑰宝的美人面划过眼前,偷将动容与心疼,都藏进了盈盈的笑意里。 再回想起三年灰暗时光中,这些闪闪发光的人。陈香扇竟再不觉荒废。 可惜,光阴苦短。 这场欢愉终是被殿门外那三声沉重的叩门声打断。 “各位娘娘,时候不早。奴来接陈先生——”董畅和隔着殿门高声呼唤,众人闻讯停了下来。 此刻。殿内殿外,一样的寂。 陈香扇站在她们当中,将手鼓递回给琥珀词。她不再敢去看其他人的眼睛,只好望向镇静如常的袁慧烛,沉声说道:“我该走了…” “更深露重,一路小心。”袁慧烛读得出陈香扇眼中愁绪,笑着为她让路。 陈香扇走下雕花台,走过她们如炬的目光。直至停在冰冷的殿门前,才幽幽道了声:“诸位,珍重。”可殿内却是一片死寂。她们惋惜陈香扇的离开,更不愿承认死亡的临近,便再无人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