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悲伤是如此深切,隐忍克制,汹涌无声,尽数消融在无尽的雨幕中。 为什么会有如此悲伤的眼神呢?这个东瀛来的少年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一连串的疑问在许远的脑海闪灭,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南八大力一抓,蹲坐在冉冉升起的火堆旁。 “那家伙……”南八刻意压低了嗓门,指了指看雨的朝颜,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声对张巡和许远说,“他的这里没问题吧?是不是给烧傻了?” “不过是说话少了些,发了会儿呆,有什么好担心?没准儿人家是在想家,没准儿……”张巡搓着手,烤着火,歪头一笑道,“朝颜公子正在思慕哪家的小娘子也说不定呢!” “不得无礼。”许远皱了皱眉。 “无妨。”朝颜那好听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朝颜撩起湿透的衣摆,轻轻坐在了张巡的身边。 张巡看了朝颜一眼,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正色道,“敢问朝公子,这一口流利的唐话师承何处?为何明明是异邦人,唐话却说的如此流利?” 许远的心突然跳快了一拍,张巡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件事情,他终究还是问了。 “唐话?为何问此?”他侧着头,礼貌地道,“张巡公子,可是对朝某,心有芥蒂?不妨直言。” “芥蒂谈不上,一丝疑虑罢了,”张巡说,“难道没有人夸赞过,朝公子的唐话说的极好么?” “极好?”朝颜垂着眼,有片刻间陷入了思索,他突然笑道,“从没有人称赞我的唐话说的好,张巡公子是第一个。” 其实只要说的话多了,朝颜的话中还是难掩特殊的口音,情急之下,就会不自觉地说东瀛语。 张巡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便不再怀疑他东瀛人的身份,可他还是问道:“我是第一个?真的么?我不信。” “真的,我自幼便熟读中土的各类诗书典籍,父亲也为我请过好几个大唐来东瀛定居的渡来人,教授我唐话,可父亲总责骂我学的不好。” 朝颜点点头,视线飘向了浓绿的山谷,露出了怀念的神色,“曾经,有个女郎,也笑话过我的唐话好生奇怪。” “你说成这样了,都还叫不好?”南八惊讶道,“你爹对你真严格啊!” “朝公子,请问你来大唐究竟所为何事?可有需要我们帮忙之处?”许远问道。 “啊!我竟忘了!”朝颜吃了一惊,“与诸位公子猝然相遇,一直未得机缘,详述来意。” 朝颜忽然起身,振袖、展臂、弓腰、将头低了几寸,缓步上前,每一个动作展现出极其规范的礼数。 一时之间,他忽然间变了一个人,虽然仍是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却仿佛变成了一位身穿华服,气度森然的祭司。 朝颜的面前,分明只有三只围坐在火堆旁的落汤鸡,可他表情严肃,眼中空无一物,仿佛正要沿着长长的神道,去向天地朝拜。 “在下名叫朝颜,东瀛人,年十五,随大使多治比大人来大唐朝拜,亲受皇命,领画师职,入唐访学。” 张巡和许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相同的诧异。 “你是……遣唐使?” “是的,”朝颜颔首道,“你们唐人是这样称呼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