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毕竟是州府所在地,这里有许多富贵人家,舍下指间一点米,就可以让流民停止吃人的状况了。 但是再这样下去也不行,底下的乡村早已经乱作一锅粥了,南州的富户开始转移资产准备逃跑。朝廷仍没有消息,再过不久南州也要沦陷。 这些此时的山鬼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明天会有施粥,一天一顿是他在莫家的常态,只要有一顿,他就信自己不会死。 这个无知无识的孩子,除了天生对生的执着,别无所求。 流民也有孩子,但他们的孩子远没有山鬼集的孩子爱动,想必也是动不起来。 没有人打扰他,因为山鬼在流民之中的死气一点儿都不突出。 “你叫什么名字?” 天上夕阳渐去,千寻坐在山鬼身后大半天,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山鬼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像狸猫一样,大而冷漠。 山鬼不说话,她便继续说。 “我叫千寻,我和我爹娘走散了。” 沉默,是今晚的南州,这大概就是千寻此时第二的忧郁。 “你也和爹娘走散了吗?” 山鬼还是不答。但他忍不住想,自己的父母是怎样的,如果自己像莫妞儿一样在父母身边长大,是不是也能吃鸡肉,鸭肉,好多肉呢? 好想吃肉啊。 不,现在给他点米糠也好。 千寻早在他爬去捡水壶时就发现他受着伤,见他始终不说话。 主动道:“我扶你去府衙前吃粥吧,就当还你赠水之恩。” 山鬼这才看向她,半晌点了点头,顺从地倚靠到她的身上。 明天施粥,但消息已经发出去,肯定许多人去排队,今夜他们到府衙附近去最好。 千寻逃出金丹教后,也饿了许久,肚子烧得慌。即使山鬼很轻,还是让她有些不堪重负地差点栽倒。 即使千寻带着前世记忆,即使山鬼生而有知,他们都算不上幼稚,但在此天灾之下,在五六岁的弱小躯壳之中,他们是同样的无能为力,连自身的生存都无法保证的两个小家伙互相搀扶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拉长。 好不容易才到府衙一条街外。 府衙重兵把守,流民不得靠近,他们今晚就得在这儿了。 山鬼一路都睁着大眼睛观察周围,他发现同样是衣着破烂,有一些人头发会整齐一点,而有一些人则是头发都打结了。 可是似乎头发打结的那些人过得更好一点儿? 因为他一直看着那些路过乞讨的乞丐,千寻休息的时候就告诉他,那是南州本地的乞丐,他们常年在南州乞讨,虽然过得也不好,但知道的门路更多,也有地方遮风挡雨,比流民要好上一些。 流民和乞丐最初是产生过争执的,毕竟乞丐住的破地方没有规定谁有,一开始就大家住了,可后来流民越来越多,乞丐自己的位置都要没了,于是南州乞丐团结起来排斥流民。现在流民只能躺大街上,居无定所。 山鬼抓了下自己发黄打结的头发,他觉得他和乞丐一样,他有一个朴实的想法,那就是混进去当本地乞丐。 也是有那个“天分”的,想到了今日那美妇人给了很多人馒头,可就只赏了他水。 千寻看穿了他的想法,同时也否决了她先前的怀疑,这孩子对乞丐的羡慕如此天真自然,这绝不是骄傲的现代人,她有些自嘲地想,道是:“君子不受嗟来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