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抬手,掸了掸指:“动手。” 李玉身后四个苏拉应命,低头进了牢内—— 一声虫鸣,浓叶荫蔽之下,叫人恍惚之间,分不清此时是春还是夏。 万岁宣纯嫔伴驾,纯嫔脸儿上带着欢喜,低头进了暖阁里头,可心在后伴着,霍迢在门外候了片刻,便往廊下挪了挪,规规矩矩地站着,片刻,觉察身侧多了一人,她也不曾看过去一眼。 静默许久,李玉清了一下嗓子。 “哎呦。”霍迢脸上挂着讶异,转过头来:“李总管,您什么时候来的,奴婢都没看着。” 李玉嘴巴张了又张—— 霍迢没令他说话,又福了一福:“奴婢还没恭喜您呢,现下补上,恭喜您晋得总管之位,李总管,您往后是真的熬出头了。” 她利索说完,又转回身去,肃然瞧着前头,动也不动了。 李玉这才得着机会,可偏偏说不出什么,沉默片刻,又叹了口气,一直深切的自卑,也不得不在此时提了出来:“小迢,我是个太监。” “我知道啊。”霍迢仍是一动不动:“咱俩认识头一回,你替我在贵妃面前解围,我就知道你是太监了。” “你……”李玉有些困窘:“你这么好的姑娘,我不应害了你。” “……”霍迢斜眼看他:“你跟王钦一样?” 李玉顿时失色,捍卫自己:“这可没有!” “哦。”霍迢又恢复她那规规整整的模样,不咸不淡地道:“那我瞧不出来,你哪儿能害得了我。” “不……不是……”李玉愁的叹气,他实在摸不准,霍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宫里头的宫女和太监虽说都是奴才,可奴才和奴才也不一样,宫女们自包衣中遴选,每个人都有记档,到了年岁也要放出宫去,便是太后皇后,无缘无故之下也不可随意打杀。可太监,便太过于不值钱了。 他们是这个皇宫最不讨人待见的,有人脾性好,拿他们当人看待,有人脾性不好,看太监一眼,都觉得眼脏了。 霍迢该是知道这些,李玉觉着,可他不知道霍迢究竟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情谊”,和女人应得的那个“往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旁人的嘲笑,白眼儿,那且只是旁人,可若是霍迢现在不明白,等她真的“知事”了,知道了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他恐慌的厉害。 对自己好,也更是为霍迢好,他心甘情愿地将霍迢推出去,让她得以如正常女人那般过活。 可霍迢只看着他,低声开口:“我不是傻子,你觉得那是害了我,可你不曾真的问过我。” 李玉不敢,她清楚。 “之前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现在知道了。你想我出宫,主儿给指个侍卫,或从母家挑个,我顺当嫁过去,再生两个孩子,这般是好。可我不喜欢。” 霍迢道。 “我喜欢你,我心中有你,却要来一份所谓的‘完整’,李玉,你真的觉得我会欢喜?我想好好守着你,宫中日子难熬,我们便伴着过,我心愿简单的很。” 她正说着,寝殿内却递出万岁爷的一声“李玉”,霍迢垂了垂眼:“你自个儿想想吧。”说罢,后退一步,李玉怔了怔,还是自她面前走过,进了殿内侍奉。 下午,霍迢得了纯嫔的命令,往撷芳殿跑了一趟,探了三阿哥回来,一回钟粹宫,便见着正招呼别的奴才做事儿的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