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邻居大婶家的狗见面的次数,都比见她爹的次数多。一年才见两三次面,父女二人间便颇为生疏客气。 这不,她才跨入屋子,想要靠近病榻,便被她爹使人拦下。 宋时明年近六旬,花白的发鬓乱支于颊畔,惨白的脸上尽是风霜深雕的沟壑。 见她入屋,除了让人挡下她外,还忙让仆人扶他靠榻坐起。 “唐心,便远远坐着吧,爹病了数日,这身上气味不好!” 宋唐心抽了抽鼻子,屋内气味确实不太好!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散于屋内,便是屋内燃着好几炉沉香都掩盖不住。 陈伯也没跟说她爹是什么病,只说她爹高热不退弥留数日。借着屋里亮敞的宫灯,见她爹虽然面色憔悴,眼神看着还算清醒。 ……至少,还能认出她是自己女儿。 只是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她爹还跟她客气? 心虽如此想,她却依言于窗畔一张木椅上坐下! 没办法,她冲动火爆的性子,一见她斯斯文文的爹,就不自觉收敛得一干二净。 宋时明昏花的目光定在她身上,满脸疼惜:“都怪爹没能护好你,让你被带去了节使府,他们可为难你了?” 一句话就说得她眼眶泛起了红。 是她自己多管闲事,病重的爹没责备她,倒还自责起来。 “倒没有被为难!” 她抽出张绢子揩了一通眼角,才鼻音重重道:“陈伯说你大不好,我想就近看看你!” 宋时明无力挥了挥手,轻叹:“你又不是良医,看得懂什么?但却是良药……爹就远远一看你,身子就松快不少!” 她忍了又忍,终还是没忍住,“汪”地一声哭了出来:“都怪我太冲动,要不能早点到家!” “我儿莫哭!”宋时明见她哭得涕泪交流,心疼地忙向仆人道:“快,快去哄哄她!” 屋内数位仆人面面相觑,这一十八岁大的姑娘,倒要怎么哄才好? 宋时明虚弱出声,给仆人们出点子:“学鸭子,她小时候一见我学鸭子就笑!” 一位干瘦的仆佣艰难地想了想鸭子的举止,扇了扇胳膊,还没张嘴,她就“噗”地哭笑嗔怪:“都什么时候了,爹还有心逗我!” 宋时明虽与她见面次数次少,但素日里衣食住行和花销,从未短缺她与奶奶,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有需必供。 她也算是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女儿! 再说了,她才应该哄她爹开心,让她爹的病快些好起来! 宋时明便也笑了,笑得干瘦的脸上皱纹深深,道:“该死的人死了,我的唐心往后就能坦荡于人前行走,往后遇上天大的事也不许哭!” 她抽抽搭搭,连连点头。 这倒是,那个前节使死了,听说死得奇惨无比。 陈伯说生乱那夜,流民们冲入府找到前节使,将他锤成了肉泥。 “往后就在晟洲住下,爹给你寻门好亲事,待过了年选个好日了,亲见你成了亲爹才放心。” 宋唐心这悲还没散尽,惊却又扑来,她震撼:“这么急……” 话未抱怨完,她却愣住,莫不是她爹不久于人世…… 她又“汪”一声哭了,不管不顾起身扑过去,抱紧宋时明颈子就嚎啕:“爹,你千万要挺住,别说过了年才成亲,我明天就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