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使府被烧砸过,未及修葺,连府中的议政厅都窗破门倾。 宋唐心因着胡姬形貌的脸,没被为难,还被恭请上坐。 她没了面纱遮掩,心中很是不安,便将头勾得低低,眼角余光却觑向厅内西角—— 那个景唐人没她这般好待遇,端坐破窗边的矮几上接受盘问。 此际他敛膝并足,低眉顺眼,一板一眼回着府中人的问话,“小民叫张怀贤,家住……”紧张之余,连带语气都弱了许多。 “快说!”执笔记录的府官满脸不耐。 “家住……子城洛水街……旧都督府!” 府官抬头,正色问:“那个晟洲景唐旧官张执,是你何人?” 张怀贤喉结一动,脸上浮出不安,低怯:“家父。” 厅内静可闻针落,便是他压低嗓音,宋唐心也听得分明。 张执?她抬了抬眉……当年卖城求荣的晟洲张都督? 二十年前,景唐国陡生内乱,四起的叛军一度攻入王都。 塞北五十万戍边兵接到紧急调令,连夜开拔急援王都。塞北都督张执留守,统五万老弱病残充数,虚镇边关。 毗邻景唐的西阗地处高寒,四季逐草而居,物产贫瘠,觊觎国界脚边的塞北日久。 塞北这四洲八郡虽处沙漠戈壁之地,却绿洲如带,水美草丰。加之西接西域各国,东连景唐,万国咸通,四海奇珍皆归贸易,为财源滚滚之福地。 西阗派兵屡探塞北,确证景唐边防空虚后,纠各部落之力出兵却于晟洲折翅,遇到坐镇晟洲的张执。 彼时张执率全城百姓顽抗,硬生生阻住西阗东下的步伐。 后来西阗兵分数路,转抄它道,依然将其它三洲数郡尽收囊中。 晟洲久攻不克,西阗赫仁王怒而亲自领兵与张执鏖战三年,据说负了伤。 僵持三年后,隆冬之节某夜,张执带了亲兵夜潜出城,去见了远在肃洲疗伤的赫仁王。 不知二人做了什么交易,回时,赫仁王派了一万阗兵护送。 兵临晟洲城下,西阗人手捧赫仁王王令高宣旨意,说是与张执达成协议,准许晟洲开城投降。 而张执,许是自惭于满城军民,一直匿坐于马车内未敢露面。 此际,为张执驾车的亲卫忽然拔剑,反身刺杀了马车内的张执,又反剑自吻,血溅当场。 凝聚了全城百姓毅力的张执一死,城中顿时群龙无首。 三年顽抗,晟洲百姓一心盼着东上的戍边军肃清内乱后,杀回塞北救他们于水火。 可路阻萧关雁信稀,没等来戍边军的好消息,城中又早已弹尽粮绝,等来的却是张执私向西阗贼子投诚,还被亲卫杀于城墙下的惨象。 宋唐心听爹爹说,张执部将誓死不做西阗奴,立于城头拔剑自刎。血溢下城墙,若爬墙怒放的凌霄花,枝枝蔓蔓都红透。 无将无卒,无粮无援,晟洲百姓不得不哭着开城投降。其后迎来西阗报复性的大劫掠,且跋扈于晟洲二十年不改凶残,以至边境流民乱象频生。 张执卖城求荣,妻儿自然声名狼藉,成了晟洲城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尚浸于回忆,飘来的一席话听得宋唐心冷哼出声。 “小民今日有事外出,哪知恰逢节使遇刺,小民当即杀向刺客,刺客不敌窜逃,小民正要追赶,府兵赶到……能保得节使性命无虞,小民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