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刀刃,刀刀见血,这便是绳索,缠着他的心,越束越紧,最后勒出满目血痕。 柳烟浔听完,叹道: “这贵嫔也是个可怜人,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需要她时,她是前朝与后宫私下联络的传话筒,是皇帝身旁最尊贵耀眼的宠妃;不需要时,即刻弃之如敝屣,一个用她的命换锦绣前程,一个用她的命暂保平安。” 她说着,有些不忿: “可明明不是女子的错!但当这些掌握着话语权的男子,把错误悉数推给她,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她竟无从辩起。甚至,杀她那人连辩驳也不需要,便能定了她的生死。” 他知道她想起了自身,于是沉默良久,道: “终是世道杀人。” 她撇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垂下头冷笑一声,将先前覆着的手也抽了回去。 “你信是她吹得枕旁风吗?” “不论她吹或是没吹,不过是个替罪羔羊罢了。真正想我们死在沙场的,可以是忠臣,可以是权臣,也可以是皇帝,但从来都不该是一个本受我们庇佑,在深宫中平安度日的女子。” 他望着空落落的手,觉得心好似也空了一块,接着道: “贵嫔的命,不仅是李旻和澧帝的清白谱,更是李旻投靠陛下的投名状。” “呵。”她讥讽一笑,“是啊,独身闯宫,将亲妹交给陛下,不止是给了吴州之战一个交代,更是给足了陛下脸面,让在场诸臣清楚知道,谁才是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那个人。” “可我不信,我们能想到的,陛下想不到。”晏淮序抿了抿唇,蹙眉道。 “对于有的人而言,目的达到了,真相还重要吗?”她反问道。 “可对我而言,真相很重要。” 他侧过身子,专注地望着她。 夜风吹起的衣袂在空中翻飞几下,又无声地敛在身侧。他正襟危坐,脊背挺拔,却不见半点迂腐,却有生机勃勃的松竹之气,如清风朗月。 “你同陛下,当真很不一样。”她语气放柔了些。 “我从小与你一起长大,与陛下相处之时甚少。陆伯伯教我的,怕是比他还要多些。即使后来随军,也分属两营,又要如何相像。” 他轻声细语,令她听不分明,究竟是无奈多些,还是苦涩多些。 片刻,她沉吟道: “陛下其实未必想不到。依我所知,他始终介怀李旻。只是难寻时机动他,又或是……李旻有他所忌惮的人或物,以至于拖了这么久。” 他望着她的目光有些错愕。 “陛下.......他竟连政事都同你说?”说着,垂下眼睛,“他待你真的很不一样。” 她哂笑道:“或许,他是为了试探我,或许再过几日,他懒得与我周旋,我便死了。凉薄之人怎会有情,又怎会长久。” “我该回宫去了。” 她有些不舍,起身望了望月亮,又拖延了片刻。 她心中无比清楚,密函已经送出,与阿序更是见一面便少一面。 在晏长曜的计划中,不日,便是李旻的死期。 也许,亦是她的死期。 不知他届时会不会意外,试探的结果,会是她宁愿舍弃自己,来换那些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