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痴情之人。这类人,我虽然看不上,但听别人臧否,总是心里觉得不大痛快。”薛宝钗回忆道,“我先前对她多有防备,几番针锋相对,她直来直往,好像并没有看穿我下的套子。总之,我与她本身并没有什么怨怼,只是母亲吩咐,我必然要将贾宝玉抢来。她大病一场之后,这一个月,对贾宝玉都不太上心了,你今后也不必再注意她什么,我跟贾宝玉的亲事,我已听贾母和我母亲正在商定了……” 贾母如今久卧病榻,大夫都说是天命已至,唯一她如今放不下,就是贾宝玉的婚事。这桩婚事,反而是贾母挑来选去,找来的薛家。莺儿翻来覆去想这几句话,总算大概缕清薛宝钗的意思。 “小姐是说,林黛玉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了?” “嗯……”薛宝钗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目光盛满疑虑之色,“我总觉得,她想要提醒我什么……” 莺儿不自觉紧张道:“她能提醒小姐什么?她从前那尖酸样,分明是处处嫉妒小姐您呢,您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所以我先前说她是痴情之人。”薛宝钗道,“所谓痴情之人,并非只痴男女之情,而是世间一切情,要么好,要么不好,要么近,要么远,眼中容不得一点浑浊。旁人看不清,就只觉得尖酸。实际上,古人早就有说,人至清则刻,我倒觉得,大观园中,反而她是最没心眼的……” 莺儿点了点头,顺着她道:“小姐学富五车,这些观人之术,肯定是比我强不少的,小姐说什么,我就认什么……不过,小姐你说,她想要提醒你什么?” 薛宝钗低下头,神情不辨,摇了摇头,声音如渺。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也不过是又一日,婚事就彻底定下了,消息很快传遍了上上下下。贾宝玉和薛宝钗,郎才女貌,金玉良缘,要赶在贾母过世之前,将天地之礼办了,一么是为了让贾母能去得安心,二么是大夫说,如今贾母身上怪病,乃是邪气入体,所以才无人能治,唯一解法,恐怕只剩找人冲喜。 关于他自己订婚之事,贾宝玉反而是从别人耳朵里听来的。他气冲冲就去找贾母,找王熙凤,找贾政,各个找遍,问来问去,也不过是问为何是薛宝钗,为什么不是林黛玉,为何这么仓促,为何不问过他意见。 他爹贾政最后被他弄得烦了,一巴掌给他打在地上。 “你这不孝子!你老祖母缠绵病榻,你在这儿还总念叨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早几年,晚几年,有什么分别?!宝钗是你老祖母钦点的儿媳妇,配你,绰绰有余!你倒还在这不满意上了!” “我告诉你,这门亲,你想成也得成,你不想成也得成!” “你给我记住了,你是我贾家的血脉,父母之恩大过天,她是我亲娘,如今你的婚事,是她悬命的药引子,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就没为你老祖母考虑过?!你要再敢去你老祖母那问为什么,将她气出个三长两短,连冲喜之日都等不到,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将贾宝玉从书房赶了出来。贾宝玉懵着脑袋,捂着脸,踉踉跄跄走了有一里地,发现竟然还没有走到地方,气上心头,脚踢到一旁草丛里一块题了几个朱漆大字的石头上,石头稳稳当当纹丝不动,贾宝玉反而踢疼了腿,一下子捂着脚摔倒在了地上,眼泪终于憋不住,泄洪而下。 “修的什么破园子,这么大,走半天都到不了……” 他坐在地上,忽然浑身失了力,顺势靠在刚才被他踢了一脚的大石旁,忽然想到那日他是如何说智能儿说“父母之恩大过天”,说她在逼秦钟做不忠不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