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斋特意离得近了许多,因此沈凤岐得以看到一座座精巧的楼宇。 楼上挂着成串的灯笼,无数的人在这一座座楼宇中穿行,有男有女,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味,还隐约听到一阵阵丝竹管弦之声。 这是—— 沈凤岐睁大眼睛。 “这是青楼楚馆哦。”齐小斋笑道,“虽然宵禁了,可这里却是彻夜不眠的。” 沈凤岐心想,他当然知道。 可不知为何,他竟有些难以说出口。 他现在已经基本相信了齐小斋所说的话,可与此同时,一股说不清是懊恼还是羞惭的情绪遍布了他的全身。 齐小斋,居然会是燕天骄…… 沈凤岐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心如擂鼓。 他努力回想着自己过去在齐小斋面前的所做所为,越想便越是发窘。 像有无数蚂蚁在他的周身撕咬一般,又窘迫又难耐。 简直、简直恨不得要从这里跳下去! 没等他理清这些情绪,丝竹之声渐远,眼前豁然一阔。 一座座低矮的平房陆续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一块区域除了打更人之外几乎没有亮光,甚至就连打更人也少得可怜,只有凭借头顶的月光照明。 说起月亮,沈凤岐下意识向头顶望去。 随即便被头顶璀璨的星河和那一轮明月震得移不开眼。 “好美……”他喃喃道。 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明亮的冰轮,盈盈一轮,散发着脉脉清辉。 人在它的面前仿佛被缩成了不起眼的蝼蚁,只能徒怀敬畏和沉醉地欣赏这壮阔奇崛的自然奇景。 此间有大美,欲辨已忘言。 “砰砰砰砰——”一连串密集的响声自下方源源不断地传来。 齐小斋在屋檐上轻点借力,随即又一次纵身而起。 响声越来越密集,逐渐来自四面八方。 沈凤岐愕然:“这是什么声音?” 可还没等齐小斋回答,他看着脚底下越发破旧残败的房屋便已隐隐有了猜测。 “这是捣衣声,边关要打仗了,又快到了冬天,那些将士们的妻女在为他们预备冬衣呢。” 齐小斋说得漫不经心。 可沈凤岐听了心头便是一沉。 时百姓多以葛麻作为衣料,可这种原料的衣服穿起来极为不舒服,必须要提前在砧板上用棒槌敲击直到柔软平整,方可穿用。 因为捣衣不需要光,所以大多是妇人们在经历了一天的劳作后,在夜里摸黑捣衣。 一旦遇上战争,往往便是千万户一齐,夜里捣衣不绝。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说的便是此景。 沈凤岐此前在书中见到许多描写此事的诗文,可当时看时只道是寻常,如今亲眼所见便觉其中心酸苦楚难以言表。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些不惜牺牲休息时间彻夜捣衣、怀着担忧和期盼把捣好的衣服寄出去的妇人们,有几个能等到自己丈夫归来呢? 沈凤岐心情低落下来,他迷惘地搂紧了齐小斋的脖颈,随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数息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以一个非常难堪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