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说道:“其实魏国公没多少粮草,为了这一次讨伐到处征粮征钱,一个小铺子都被分摊五千银。一场雪灾过去,还能开张就不错,哪里还能交出五千银?这些银钱交不上去,但都记入帐中,显得军饷和粮草充足。” 缪泠摇头:“魏国公不缺粮,新州和仓州各有一座大粮仓,存粮富足。若是前方真的缺粮草,只能说明他不想动自己的家底。” 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大尚这么好的根基,真是不该混乱至此。京城、新州和仓州呈三角之势,武力充沛、粮草丰盈,安稳百年不成问题。” 罗蒙直言道:“都尉的目光看的只是上层。” “怎么说?”缪泠态度诚恳,“很想听呢,请先生为我解惑。” “都尉已经算是难得眼里有百姓,然而目光还是较多停留在官、富、士、绅。”罗蒙先夸一通再说实话,“京新仓三城确实有兵又有粮,可这与大尚百姓有何相干?” “长春三年,我入京谋官,走到新州时正好遇上都尉回京。都尉看到街上有一富家子弟以玩弄乞儿为乐,强硬要求官府把纨绔关押几日。都尉做得很好,可是您没看见当时新城以西20里官兵设卡拦阻着上千饥民,以免他们涌入城中。” “在那些逃荒的饥民看来,城中乞儿都算是幸福的,被贵人取乐一番就能换几个馒头。而他们被阻拦在繁华之外,以草根树皮为食,连出卖自尊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百姓知道自己接近不了京城,可还是要跋涉千里而来。为何?因为这里好歹还有草根树皮,若是留在家乡,一片绿叶都找不出来,万般无奈之下甚至易子而食。那一年西部大旱,波及三州十二郡,而张星在做什么?他做了一件大事,力排众议追封自己的父亲为仁祖。” 气氛沉重,但罗蒙没有停止,继续说道:“都尉看到的是国力强盛,这也不假,可是百姓没有福气沾一点儿盛世的光。西部联军攻入京城,一路响应者众,那是因为百姓对朝廷的不满累积已深。” 缪泠好像被解开一些困惑,但仍然有些迷糊:“如果当年开仓赈灾,真的会有用吗?我对风州和樱州不好吗?他们并没有感恩,反而觊觎琼州。趁着崐州北上,一起发难。” 罗蒙被问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扯一个借口:“那是官府所为,百姓还是记琼州的好。”越说越小声,自己也觉得没有说服力。 百姓到底是力量大,还是渺小?若是力量大,不应该阻拦官府不义之举?若是渺小,那又何必把百姓当一回事儿? 缪泠笑说:“以今观古,不是验证了张星的做法是对的吗?否则养壮西部而削弱京城,西部联军得提早三五年攻进来。” 她略显悔恨道:“若是去岁不管其他州郡死活,全力扩充琼州军备,雪灾时他们不敢抢粮,雪灾过后也没有能力发兵,樱州此时不知道多快活!” 艾启把责任揽上身:“去岁是我想得不够仔细,支援临近州郡就像驯养饿狼,赏点儿骨头稳住他,但也不能让他吃太饱。” 缪泠低声说:“是这个理,就是悟出这个道理的代价太大。” 罗蒙着急地反对:“非也,人怎与兽相同?人可以教呀!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富国富民,民富而国安。” 缪泠问:“法家不是主张富国强兵吗?有道之国,务在弱民。甚富不可使,不是你们的主张?” 罗蒙哑口无言,艾启折中道:“民分豪民与贫民,我以为现在应当着重于使民利均布,而不是损上益下。去岁赈灾是为后者,确实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