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心中不由得对她高看两眼。 稍早前她和彭父偷偷避开女儿在连通大厅的侧厢房拆了信件,知晓儿子如今在福建,竟要准备经营一些漆器原材料的生意。 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本钱?也不知他如何有能力在异地寻到自己的货源? 她正是困于忧愁烦扰中,闻见此话犹如醍醐灌顶。 儿孙自有儿孙福,顺其自然罢! 彭母走进去,挤开锅灶前的吴婆子:“你们今日早些安置吧,我精神头正好,余下的活计我亲自来。” 那边彭父异常矛盾,他曾盼着儿子接了自己的家业。如今见他抛弃学业半入了行,心中却更不是滋味,吃完饭他就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回房安歇。 彭成的来信,被这夫妇二人不小心遗落在了地上。 外头风大,彭希孟汤足饭饱,只在家中散步消食。 她来来回回地在大厅晃荡着,觉得有些不过瘾,又不能去饭厅妨碍大人们收拾残羹。 于是她推开正对大厅的侧厢房门,想增加些活动的空间。可现下里头太黑了,她才迈进一步就准备退出来,突然借着大厅中的余光,扫见地上有一封信。 她弯腰捡起,只见信封已被打开过,上头写着临安城温州漆匠彭宅收,字迹有些熟悉。她坐到大厅中,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果真是哥哥彭成的字迹。 信的内容,无非是问父母妹妹安,报自己平安,无甚紧要的内容。他提到自己即将安顿好,过些时日就能正式与家人通信。 篇幅简短。 明明之前看着他身陷浓情蜜意中,这封信里居然没有提到金家任何的人。 里头提到的贩售大漆桐油事宜,她只当是彭成与父母商议开拓生意的事宜,于他们这样的家庭再正常不过。她选择性地忽略了。 彭希孟心中难过,她的哥哥隐疾竟是重到如此地步吗?对秀秀如此地抵触回避,连问一句好都无? 她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 彭母恰好忙完才记起来寻遗失的信。 她怕勾起女儿的伤感,又怕这张年幼的快嘴会去对金秀秀去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因此本想隐瞒这次与儿子的通信。 如今女儿看见了,倒也无所谓,毕竟信中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彭希孟艰难构思了最妥帖的问题:“母亲,哥哥无大碍吧?看他报了平安,可是很快能回来?” 彭母从女儿手中取过信,只应着:“他身子未大好,一时半会不会回家来。你可不要去同金四娘子说什么。” 他们夫妻二人都理不清头绪,何苦徒增金秀秀这个小女娘的思虑,增添她和彭成的牵绊。 彭希孟却以为母亲是要叫她替哥哥“不举”之事进行遮掩,嘴上应着,心里头却摇摆起来。 若是她自己遇见这样的事就罢了,她总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除了对金洵有些好感,于其它事上根本无甚概念。 但金秀秀不同,女子之身无法入仕也不能限制住她的抱负。早慧的她曾说过梦想去建立起一个自己能引领的家庭,去培养自己的后人传承文化,去兴扬家国情怀。 不,尽管彭成是她的亲哥哥,她也不能为了一家之私耽误她人。她无法做主使人直接退婚,可也绝不能叫她被瞒在鼓里。 这夜她既有了些自己“大义灭亲”的自豪感,又存了些为自己哥哥将孤独终老的忧心,翻来覆去完全睡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