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很满意自己的发泄,替自己挽回了难堪的局面。他习惯地在脸上抺了一把,转移了视线。 石达记起了“高音喇叭”点破他的话:“跟平步青一起做事,老是先甜后苦。他约我生毛伢子满了月就去上班,看来又像哄野老婆一样哄过了身。”他决计脱他的勾,因此就不买他的账。肩膀硬起来,抬抬近视眼镜,以宏亮的腔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与时俱进,正确对待自己,根本不叫什么‘追风’、‘赶浪’,恰好是自知之明、激流归大海的正义行为。总指挥注重生产,讲究实效,提倡学技术,抓管理,大干四化,完全没有错。” “哦呀呀,佩服,佩服!跟水芙蓉唱起一个调子来了,模仿得惟妙惟肖,也自信得到了狂妄的程度。” “我的自信是由于确信而来的。”石达仅仅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对方一下,“水芙蓉不耍花招,光明磊落,千方百计把工程建设推上去。她和我们接触一年多了,我从来没有发现她办事从个人利益出发、或者从个人恩怨出发。”他的语调陡然一变,由牙缝里吁出一种轻蔑的口气:“你之所以对她反感,老是格格不入——旁观者清!——就是因为她的理智和品格在你的身上找不出来。你的言语行动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许多人抱怨很难与你长期相处,你却一再装腔作势地骗人,弄得别人不痛快。” 平步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流露出愤怒和慌乱的神情:“犹大要出卖导师了!”他忍受不了石达宣判式的言语,又被一种不吉祥的预感重压着,汗水从额角上冒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捏造事实,强加罪名?假使我有你讲的那么坏,岂不早就进了班房。” “事实总归是事实,让事实最后去做结论吧。” “谢天谢地,你还是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话,自己去打自己的嘴巴。老朋友,我坦白地告诉你,我活了四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缺过德,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只可惜,可惜好心得不到好报。” 平步青不自觉的改变了方式,紧了紧鼻子,由进攻转入了防守,用一种假仁假义假装亲热的动作,摇动石达的胳膊。石达鄙夷地拂开了他的冰冷的手掌。 司机透过后视镜又看到了他,现在第四次哼了一声——又响又严峻。 前面是汽车,后面也是汽车,尘土飞扬。在经过大片人造水杉林的时候,车队来了个急转弯,因此使人觉得公路似乎到了尽头,已经被一垛高墙严严实实地堵住了。 “是不是把我软禁哪?!”平步青精神失常,产生了幻觉,“我好比泥水沟里的浮头鱼,没有活路喽。可悲哇,我的老娘,你一定是在那个最不吉利的时辰生下的我,魔鬼一直纠缠着我,吞噬了我的灵魂。” 他只觉得眼帘昏暗,犹如骤起的乌云挡住了阳光。他的喉管里出现了一种“呃呃”的哮喘声,颊下的经络抽搐着,两只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奇迹般长得一模一样、就像经过了专门训练的水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