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打哆嗦。” “别骂人。” “不是骂你,”姑娘俏皮地闪着黑釉釉的眼珠子,笑嘻嘻地现出两个酒窝,“是打个比喻。房间又阴暗,又潮湿,髒稀稀的,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就把家具搬进来啦。它本是炊事班的一间保管室,现在简直成了垃圾坑。唷,家具也是破破烂烂的,而且抺得不干不净,呃嘿,桌上的污垢,床柱上的水印子。”姑娘用搜索的眼光关视了一圈,一古脑儿地往下说:“昨天晚上,后勤处的管理员来打扫房间,叫人把家具往里面搬,我和蓟会计看见了,还为你打了一场抱不平哩。我们狠狠地骂了管理员一顿:‘好房间让它们空着,挑选一些‘冰箱’和‘狗窝’给新同志住,你们安的什么心?’管理员答复说:‘是赵处长调摆的,而且严令不得擅自更动。’蓟会计动了肝火:‘请你们处长自己先搬进来住一住,尝尝滋味。’管理员也不反驳,把家具塞进屋里,就连忙走开啦。” 仲夏的早晨,滨湖的气候相当闷热、潮湿,似乎有那么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般的水气粘在皮肤上,浑身像被包裹着,给人一种累赘的紧束感。可是这位天真烂漫的姑娘的出现,暖流般送来了宽慰和温情。她的个子小巧玲珑,身穿隐格橄榄青短袖衫,留着上海式“波波头”,坦然坐在床边上,无拘无束的谈笑风生——说话比一般女子快些,但又不失姑娘的圆润清脆,而且音调莺啼似的悦耳动听。她的举止也很轻灵,乐乐大方,仿佛不是置身陌生人的房内,而是在自己家里款待来客,闪动银星般亮晶晶的眼睛,带着友善的好奇心審视着对方,一种伶俐活泼的情采,很清楚地掠过她那点缀着金色雀斑的鹊蛋型脸庞。 姑娘热情洋溢的言行和脸上甜甜的笑靥,不知不觉消除了龚向阳的旅途辛苦,和一夜睡眠不足的睏乏。外面芥末色的雾气渐渐散开,鸟雀醒过来了,叽叽喳喳地试探着叫了几声。黎明像小小的白兔悄悄跳进窗户,房间里染上了一层粉红的光晕。龚向阳的精神振作起来,开始感兴趣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大号田边菊,可是大家都不喊我的本名,只叫我做野菊花。” “在哪个处工作?” 田边菊脸色一变,充满稚气的眼神突然暗涩了:“至于我的工作,那就不花哨呶,我在‘挂牌处’当‘清吊委员’。” “什么?”龚向阳不解其意地抽了抽鼻子。 “你刚来,不知道‘挂牌处’就是工程处。工程规划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施工停停打打,工程处不管事,放任自流。我们无事可做,到处游荡,所以叫做清吊委员。” 龚向阳的脸上倏地升起一抺惊疑的表情,飞起的眉毛落下来,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你们石处长呢?” “他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政委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不出主意,不提意见。” “总指挥部组建快半年了,你们在干些什么?” “政委说,洞庭水电工程建设需要三年,不必着急,一步一步走稳妥。他不断向省政府打报告,申请增拨经费,增加民工,增加专业施工队,施工采取应付式的态度,断断续续,零打碎敲。” “总指挥呢?” “她没来多久,看来是个火爆脾气,主张缩短工期,减少民工,提高专业队的素质,边培训边施工,大力提倡机械化施工,充分发挥机器设备的作用。政委不支持她,甚至唱反调。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差不多到了水火不相容的程度。总指挥说政委求稳怕乱,没有闯劲。政委说她盲目蛮干,风头主义。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工地形成了一种半瘫痪状态,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吊儿郎当混日子。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我们石处长。” “我们还不认识咧。” “人是混熟的嘛,多打几次交道,就会建立感情的。”田边菊揭开杯盖吹吹,呷了两口茶,“嗬,嗬,我还忘记问你尊姓大名,从哪儿调来的?” “龚向阳,来自韶山灌区。” 田边菊脑子一转,恍然大悟:“难怪有人说,总工程师是个嘴上无毛的小伙子。”她显得愈加兴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