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骁笑道:“祁老先生这门生满天下,认识的不认识的,哪儿都能遇见熟人。”
孙氏不解其意,祁云萝一一解释了,孙氏笑道:“别的倒不知道,可济州的读书人,便是没在白鹿书院读书,也是听过祁老先生的。”
济州原是没有这样大的书院,多数人家皆有家塾或也没这么成规成矩,于是,当祁家的白鹿书院兴起时,文人多少有耳闻,或看戏,看诚挚拜学,至如今,已是济州闻名。
“光顾着说话了,夫人路途辛苦,不如先歇歇,府中已安置妥当,若是夫人还需要什么便和我说。”
“麻烦你了。”
寒暄过后,祁云萝一个人坐在屋中,一天天开始回想。
前世她回京时,因着出发早,并未被困在济州的大雪里,正月底,她就到了京城,三月三,是她和祁云茵的及笄礼,她的正宾是平阳郡主,五月初五,她与林端的婚约正式定了下来,双方换了生辰贴,写了文书。
八月……
是了,八月,镇北大将军战死沙场……
祁云萝放下心来,那是八月的事情,那么裴煜此行,应是没有什么事的。
她还是有机会报恩的。
如此一想,倒也不怕了。
北境,城楼。
裴煜迎着风背手而立,远方天色与地面相交一线。
嘉国与金国相安十年,这忽起的摩擦总是让人觉得诡异,还有,前不久失踪的许江陵,整个北境大营里都是许家的人,两方交阵,却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是为何失踪的。
有鬼。
许轻舟提了两壶酒靠在城墙边:“喝酒吗?”
裴煜头也不回:“你再不出发,就真的要抗旨了。”
许轻舟充耳不闻,又问了一遍:“喝酒吗?”
裴煜还是不回头。
许轻舟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掀了酒坛的盖子喝了起来。
“圣旨不是说,让你护送我回京吗?你都不走,我怎么走?”
“圣旨上说的是,我督办此事,许将军不会连字都不认识了吧?”
“有何区别,不都是你?”
裴煜回头望去,许轻舟靠坐在城墙边,残阳落在他眼中如血一般红,喝了酒的他更显几分野性。
他是天生的将者。
见裴煜回头,他提起手边另一壶酒,裴煜接了过去。
“你留在这里也找不到许江陵,还是回去吧,把伤养好,再回来。”
值守的将士都离的远,听不见二人说话,但两人依旧将声音压低。
“小侯爷的手段雷厉风行,如今怎么学起骗人来?”
裴煜,皇帝的亲侄子,又是天子近臣,王公贵族,诸侯臣子,谁见了他都要思索三分才敢说话,可许轻舟却不在意。
他们都怕死,可他不怕。
他见过太多死亡。
别人的,敌人的,族人的,也不差自己的。
他猛灌了一口酒,道了句:“别太相信我的人。”下了城楼。
裴煜自然知道。
许轻舟写给皇帝的密信,他一个字没看到,却也猜了个七八分。
镇北将军便是受了伤,也会在北境养伤,何须回京养伤。
除非,他已镇不了北了,北境这次异动,许轻舟这次受伤,只怕不止有金国的人,还有内鬼。
狼子野心!
裴煜猛地将酒坛砸地!
若是北境安稳,太子与六皇子之争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强过东风,但他们把注意打到了北境,平和十年,一朝起火。他们都已忘了昔年之难,均以为是个将领就可抗金,许家一人重伤,一人失踪,无人能用,朝中,又敢派谁来,才能保证不是中了内鬼的下怀。
他走不了。
残阳已落,无边黑夜袭来。
过三旬,天边乍亮,战鼓响起,裴煜前往城楼,便见城楼下金军列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