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紧绷在他即将要说的每一个字上,或虚惊一场,或更入深渊,皆在张立即将所言。 张立从昨日便感受到王爷情绪不对,深知此事在王爷心里要紧,忙回道:“昨日钟年找了马车回去,随后便又来王府,星儿交给他一叠银票。半夜时分,钟年前日见过的那个男人,已查明唤作韩书玮,钟年带其进了承安坊的院子。今晨天刚亮,我们的人在暗处,见林穗穗和韩书玮出门,直接上了马车,钟年紧着便护送马车出城。马车一路往南而去,钟年在目送马车走远后返回。” 谢尧臣神色间密布了一日一夜的阴郁,在这一刻兀自消散:“林穗穗没死?”所以运出去的不是尸体,是活人? 张立点头:“是,她没死。” 谢尧臣低眉一声嗤笑,似嘲讽自己这紧绷了许久的心,又似庆幸事态朝自己所期盼的方向发展。 他脑海中忽地出现一个词,得偿所愿!他认识这四个字很久很久,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四个字所包含的意蕴,缭绕在心间,竟是如此令人满足的经历。 她没有杀林穗穗,而是将她送走了?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骗他?那个男人又是谁? 谢尧臣心间满是不解,问道:“那个叫韩什么的,查明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张立忙道:“查明了!钟年同他见面那天分开后,便已派人跟上。此人住在城外营庄,在城里做些小生意,每日来往。邻里街坊都说,此人老家平江府,年至二十六未娶,旁人每每问及,只说自己在等一个人,听闻是其青梅竹马。我们的人按照已有的消息,即刻快马加鞭赶至平江府调查,得知其青梅唤作柳如丝,家中在当地生活还算优渥,十多年前,柳如丝已入宫为婢,其家中所用,大头都是柳如丝所得的月例和赏赐,包括兄长娶妻,钱都是出在柳如丝身上。” 言及至此,张立道:“从已得的消息,以及韩书玮对林穗穗的态度来看,足可推测,林穗穗便是柳如丝。王妃放其离开,许是见不得柳如丝被家人当做赚钱的牛马,亦不忍他们爱侣分离?亦或是不愿王爷纳妾,顺水推舟,方便自己?” 张立如是揣测。 张立的话,一字一句清晰的钻进谢尧臣心里,心间大部分疑惑迎刃而解。 深邃的笑意出现在他唇边,这一刻,他终于深切的认识到,宋寻月,当真和宋瑶月、孙氏,截然不同! 不仅不同,她甚至拥有更叫他欣赏的品质。自己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在她成婚出府前,从未有人给予她真正能帮到她的善意。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被恨意所吞噬,而是依然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去帮那些同样身陷囹圄的人。 经历过狂风骤雨,所以便将同样遭受不幸的人,拉上自己那扇本就不甚宽敞的小舟。 她送走柳如丝,还能是为什么?就像她看不惯贺家的事要管一样,同样是见柳如丝身陷囹圄,于心不忍,想给她一个成全。 谢尧臣心间升起浓郁的欣喜和愧疚,他居然将她想成与她本人截然相反的人? 心间百味杂陈过后,谢尧臣莫名又有些恼火。既然是为柳如丝好,那她为什么不说啊?若她开口,告诉他,柳如丝有个青梅竹马,做妾实在可怜,他会不成全吗? 可这念头刚落,谢尧臣眉宇间却又闪过一丝悲哀,随即便又是深切的愧疚。 她为什么不说,着实是……怪他啊…… 半月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谢尧臣心间如走马灯般闪过。 从成亲那天,新婚洞房花烛夜的那刻起,他就从未打算做她真正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