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也砸在萧宁心里，“您从小教我，男儿立身天地，骨不弯，腰不折，要做个坦坦荡荡的君子。如今，妻族有难，我却缩在府里不闻不问，算什么丈夫！阿辞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遭此大难，而我无所作为，让我如何去地府见她！”
“于陆府而言，我做尽了该做的；对苏府来说，我对他们不起。下了地府，厉鬼不饶我，也是我该受的。我救下你一命，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日后你想做什么，母亲再不阻拦。大错铸成，都是我一手造就，你怨我、恨我都好。错便是错了，我认。”
陆熙直了直腰，“儿子不怨您，只怨自己没能力，护不了自己的妻，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陆熙跪下，向萧宁重重一拜，抬起头，“母亲在上，恕儿臣不孝，此后余生不能在您床前服侍，您跟父亲二人多加保重！”
说罢，又是三个响头，实实在在磕在地上，“儿臣拜别父母！”
萧宁宁愿他将火全部发泄在自己身上，毕竟此事是自己一人之过，他这样全部归因在他自己身上，反叫她更难受，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呆呆地问了句：“你去何处？”
陆熙起身，“我不信她去了，天南海北，我去寻她，向她赎罪。”
他像是魔怔了般，突然就认定苏清辞没去，萧宁心想，这样也好，起码他不会去寻死。浑浑噩噩地活着，总好过人没了。
只是，此后，他们二人，将永远活在愧疚里，不得安生。陆熙在惩罚他自己，也在惩罚她。也许这样，于他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大的折磨。
鸠形鹄面（形容身体消瘦，面容憔悴）总好过行尸走肉，精神的垮台才是最狠的刑罚。
萧宁没理由阻拦，闭眼认命，放他离去。
陆瑜在府外处理事务，刚回来就见他千娇百宠的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问她原因，她也不说。
想开口哄她，也不知从何说起，想到什么，索性问了句：“陆熙那小子呢？去哪儿了？”
萧宁这才开口，“走了。”
陆瑜见她肯说话了，便知道自己这是问到了症结所在，继续往下说：“何处？”
萧宁摇摇头，“不知。怕是不会回来了。”
陆瑜是个粗人，不太懂那些弯弯绕绕，却也知道，这约莫为了护国公府那件事。想起来，护国公与他也有同袍情义，又是亲家，自己袖手旁观，不是大丈夫所为，心头也是羞愧难当。
不过那日萧宁同他说过其中那些利害关系，天子怒意，他们承受不起，同袍之义再重，也重不过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人都是有私心的，这件事，若是非说对错，他们保全自己的性命没有错，只是过不去自己的良心那关。可天子脚下，良心是最没用的东西。
萧宁是公主，朔武帝在位之时陆瑜还是一介草莽将军，驸马之位是他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自萧宁下嫁给他之后，他便日日娇宠着，同她在皇宫的吃穿用度无甚差别，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如今见她这般伤心，他倒恨不得替她受过，那些谴责由他一人受着便罢。
一双手想去替她拭泪，又怕手上结着的老茧划伤她的脸，拿起也不是，垂下也不是，在半空中无处安放。他少时不爱读书，总被学塾里的先生教训，全部精力用在舞刀弄枪上，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不会说文绉绉的好话来哄她。一时间，急得原地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走了两步，想起陆熙，脑袋一横，脱口而出：”陆熙这混小子，敢气你。不回来便罢，若敢回来，便打断他的狗腿。”
萧宁见他狗脾气上来了，嗔怪道：“关熙儿何事，错本就在我。你敢动他，先过我这关。”
陆瑜这话不仅没把萧宁的泪劝下去，反而把她的火撩起来了，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好手。
陆瑜自认嘴笨，话说不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