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院的日子其实很让人紧张,每次沉睡醒来,刚混脸熟的孤儿就已经被放出去了,连收保护粮的霸凌者都换过人。安隅每次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清楚新的生存规则和惹不起的人。这样的生存压力让他从小就很焦虑,管理老师希望他多出去走走,因此他常到活动室找个墙角一猫,这个没人的黑暗角落给了他无穷的安全感。 活动室似乎比记忆中小了一些。这里的灯依旧年久失修,木地板踏上去会发出陈旧的嘎吱声。 从窗外透进来的昏暗的月光是唯一的光源,照着堆在墙角的几个脏皮球和一把木吉他。 秦知律的触手从安隅身上撤退,随手捡起那把木吉他,“明早再去食堂碰一次陈念。” 安隅点头,“嗯。” 隔壁传来孩子的说话声,他顺着窗口往外看,窗外的雪地上投着一道明亮的灯光。 一墙之隔,一边是孤儿院最温暖热闹的地方,一边是被遗忘的昏暗角落,这样的对比几乎贯穿了安隅对孤儿院的全部记忆。 秦知律收起触手,随性地坐在地上。木吉他搭着他的腿,他的左手隔着手套虚攥着那弦板。 “很多年没见过木吉他了。”他轻声道。 昏暗的光线让他的神情很难被捕捉,只是那个淡淡的口吻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有些缥缈。 安隅回头看去——古朴的木质乐器本应和长官格格不入,但或许是房间太昏暗的缘故,他竟觉得眼前的画面出乎意料地和谐。 “木吉他很少见吗?”他轻声问。 “从前常见。大灾厄后,人类也算是得到了八年缓冲期,在那时还很常见。”秦知律回忆着,“只是后来灾厄愈演愈烈,整个世界都被加速了,主城人精神高压,饵城人需要麻木,电子娱乐因此垄断了一切。现在到处都是电子音乐,我已经很多年没听过最原始的乐器声了。” 他说着,右手轻轻扫了一下弦。 陈旧的吉他发出艰涩的声音,但却不难听。 安隅站在窗边安静地凝视着他,恍惚间竟有一种长官会弹琴,而且弹过很多年的错觉。 “斯莱德应该快要找来了。”秦知律忽然问道:“你想怎么做?” 安隅想了想,“我只是试探一下他到底有没有歹念,还没想好要不要主动出手。” 秦知律嗯了声,“任务复杂时不要急着内斗。记住,讨厌的人不一定要除掉,也可以妥善利用。” “知道了,谢谢长官。”安隅轻轻点头。 终端显示他的生存值是95.6%。 他盯着自己的手背,难以相信这么小一道外伤竟然能造成将近5个百分点的损耗,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终端数值。 “伤口愈合是需要时间的。”秦知律有些无奈,“你又不是畸种,不会有那么快的愈合力。” 安隅忍不住问,“您也被秩序划了一道口子,您的生命值还剩多少?” “99.2%。”秦知律看了一眼终端,“你对受伤的反应确实比一般人激烈。” 安隅正要继续询问,突然响起的镜子碎裂声划破了周遭的安静。 他愣了一瞬,紧接着,那股剧烈的嘈杂再次在脑海中炸开,强烈的冲击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立即伸手撑住了墙。 秦知律正欲往门外走,一回身却看见他的异常,皱眉道:“怎么回事?” 安隅被强烈的嘈杂冲击得浑身紧缩,全世界只剩下耳鸣和胸腔中粗放空洞的喘息声。他努力凝聚意识,看向自己的左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