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云杉太想要哥哥了。
他很乖,知道“哥哥”是不能随便找人当的,也知道导师先生只是限时的哥哥——毕竟他从九岁以后就不再会长大了,那以后他就一直九岁,可全世界最酷、最好、最厉害的大机械师导师先生不是真的十九岁。
所以超级乖的小机械师,也只有在想要哥哥想得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会悄悄给自己一次机会,叫导师先生“哥哥”。
蒲云杉做梦都没想过,他能一口气有两个超级无敌酷的哥哥。
会有哥哥帮他打架,帮他制服坏人保护老师,把他放在肩膀上到处跑。
给他最珍贵的五彩斑斓透明糖纸,拍着胸口保证会给他一个能看得到太阳的家,可以在床上打滚,每天都能吃大肉包子。
穆瑜被一只小狼崽在怀里乱拱,笑着点头:“是弟弟。”
“可以叫哥哥。”
穆瑜摸摸小机械师的头发:“还记得吗?”
天才小机械师的记忆力很好。
他几乎一瞬间就想起导师先生问的是什么,睁大了眼睛,用力点头。
在他发烧的那天晚上,导师先生给他讲,不上学不一定是坏孩子的时候。
——先生给他讲,有一个哥哥,因为参加比赛会缺课,但上课专心不走神,所以能拿小红花。
还有一个哥哥,经常不上学,但一个人就能保护一家孤儿院。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哥哥了。
他有哥哥了。
有些小机械师,明明已经超级冷静、超级坚强,一个人也敢操控大灰石头机器人和小机械狗保护老师。
但这个时候,眼泪模块好像又有点不听使唤,不停地往外漏水。
蒲云杉不停地用袖子擦防冻液,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整个人都红通通热乎乎,肩胛骨上的小烟花装置就没停过:“对、对不起,我太高兴啦。”
“我太高兴啦。”他小声说,“我走了好远……我以为我找不到了。”
一棵长坏了的、乱糟糟的小机械树,走遍了整个海洋,问所有见到的生灵和机械造物,能不能做他的哥哥。
小机械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要找哥哥,如果还记得的话,就会把话说得更清楚。
“我……我想家,我想回家。”
蒲云杉哭着说:“我想哥哥接我回家。”
他哭得越来越伤心、越来越委屈,他自己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明明他只觉得高兴,可就是好像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在胸口大哭。
灰扑扑的小影子。
站在家门口、站在马路中央、站在每一个辨不清方向迷路的路口。
躺在教学楼的窗户碎掉的玻璃上,躺在擂台边缘的血泊里,躺在白亮的无影灯下。
站在看不到人的海面上,四周是攻击他的舰队,激烈的炮火不停轰在他身上,撕裂的机械零件不停地落进海里。
蒲云杉对“哥哥”的认知并非固定的某个人——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没见过任何亲人、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巨大别墅里的小朋友,就像是一只小蜗牛,笨拙地追着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他以为这个连接叫“哥哥”,以为只要乖,哥哥就会来接他。
他不知道这个连接有一天会撕掉他的壳,他努力打扮得漂漂亮亮、擦得干干净净的壳,告诉他只要做出这点牺牲,就能让他学会飞。
小蜗牛学不会飞,小蜗牛没有了壳,只会变成灰色的影子。
“哥哥。”小影子把自己乖乖地蜷起来,告诉自己不要哭,自己哄自己,“哥哥来接我,我们回家,回家。”
他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是家。
他只是想,或许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不那么冷、可以很暖和。
在那个暖和的地方,他不用怕疼和添乱,可以放心地看书、吃饭和睡觉,睡觉之前可以痛痛快快地打滚。
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