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如往常一样,在书房面见王爷。他一身便衣,斜倚在柱子上,细细端详着一副狂草。我见王爷看的入迷,亦不敢打断,只是好奇的抬头偷看了一眼,远远瞥见龙飞凤舞的两句诗词“欲借嵯峨万丈,数寻苍色如烟”。
我不由地幻想着诗中的广阔天地,一时竟怔在了原地。若不是命运捉弄,我会不会也有这种徜徉于天地之间的机会......
“揽月,你来了!来,这幅狂草最近可是名声大噪,我花了好大代价才拿到真迹的。”王爷仿佛欣赏够了,招呼我上前。
“这书法确是极好的,笔触流畅,极见风骨,不知是京中哪位大家所著?”我附和着王爷的话,小声赞扬,但是我不敢提那诗词。我怕自己对自由情不自禁的渴望被他听出来,鸟雀只有安心在笼子里才是讨主人喜欢的。
“大理寺少卿之子萧衍,”王爷收起书卷,随后补充到:他也是你下次任务的目标。”
“什么!?”我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王爷,你刚刚不还对他的书法推崇备至吗?”
“所以……就更加没人会怀疑背后主谋是我。”王爷轻蔑地扯扯嘴角,随后微微笑道:“今天我在朝堂上陈述江南水利工程的建议规划,他竟然向陛下谏言并不赞同我的观点。随后一顿批判,将我提出的水利兴修的想法挑遍了刺。他父亲在朝中与我处处作对,我便要让他尝一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原来如此,揽月遵命,定不让王爷失望,”我双手抱拳低头答应道。
“不过萧家公子青春年少,风流倜傥,揽月,你若不逢安家巨变,此子说不定是你如意佳婿呢。”王爷今日心情看来真的很好,且对扳倒大理寺卿一事已然成竹在胸,否则绝不会有闲情逸致开我的玩笑。
“王爷说笑了,揽月已是无根浮萍,幸得王爷照见,才得苟活,哪有资格奢求这些。我这就下去准备任务了。”我拱手回身,准备回房准备夜里的行动,却没注意到王爷幽幽的眼神,还有那近乎不可闻的喃喃声。
深夜,我换过夜行装,戴上面具,根据之前查探到的萧府地图,悄悄从后院翻入,躲过两拨巡逻的家丁后,才绕到萧衍居住的东厢小院。我悄悄翻至楼顶,掀起一块瓦当,借助屋内灯光,瞧见一位少年郎正奋笔疾书。
原来他就是萧衍啊,长得温软,又透着点不合时宜的天真,但是……怎么看着点眼熟呢?
我看他全神贯注,心想此时他的防备心应该很低了吧,正准备翻身而下,突然想起,王爷好像很喜欢他的书法,要不要等他写完了再动手呢?这样就可以把他的人头和书法一起带回去了,王爷想必会很开心吧,说不定会给我放个好长好长的假期呢!
动起此念,我悄然隐蔽身形,目光紧紧盯着那灯下忘我的身影。只见萧衍笔落拾卷,墨水淋漓中,两行诗句映入我的眼眸:“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
心里不禁疑问:他又是在思念谁呢?慌神之间,靴子却不小心触碰到一块瓦片。
糟糕!我心中懊悔,任务中居然出了如此纰漏!下意识就想先下手为强,却见屋内少年人朗声道:“阁下来此多时,想必也是爱书之人,不如进屋歇息,也好让阿衍一尽地主之谊。”
随后我在心里轻轻一叹,可真是一个淳朴热情的少年啊!
你本应该有个好前程的,可惜,偏偏你我立场分明,各为其主,今天只能活一个。我熟练地翻身,旋剑,一把利刃直扑萧衍的胸膛,不需要任何情感,我只需要杀人复命就可以了。
可是我没料到,他竟也是习武之身,虽无武器,飘转腾挪,竟也有了几分无懈可击的风范。
“阁下身形灵巧,或者我该称你为姑娘。打打杀杀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子,不如就此打住,萧某一定恭送阁下出门,绝不为难。”少年郎声笑道,我的心却直坠谷底。一时贪心失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