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的名头还是硬塞到了寒烟头上。
宫里头那么多的女人,她们梦寐以求皇帝的宠爱,高贵的地位,可是那些东西对寒烟来说却是砒霜牢笼。
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腹中的孩儿已经能在肚子里顽皮地踢腿打拳了。
抚摸肚皮,清晰感受着孩子的生命和活力,寒烟多少有了些慰藉。
坐在桌边,寒烟提起笔又抄起了苏轼的新词——江城子·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大苏学士的这首诗,充满了出兵报国,在边疆立功的豪情壮志。
寒烟就像她身上留的血一样,一半是契丹,一半是大宋。
她永远都活在拉扯和纠结之中,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
大苏学士的豪放诗词读来让人振奋,寒烟讨厌战争,却对这首新词讨厌不起来。
大苏学士才华横溢,有时他的诗读来哀婉,有时读来清丽,有时又充满豪情。
这么复杂的情感都能在一个人身上同时找到,这是多么难得的事啊!
论才华,大宋无人高过大苏学士。
可是论文韬武略,三郎堪当第一。
寒烟对苏家兄弟充满了敬仰和热爱之情。
新词还没写完,霜儿就规劝道:“娘娘,御医说您不能久坐,我陪你去花园里转转?您不要整天闷在屋子里,把皇子都给闷坏了。”
寒烟摇头:“好霜儿,好的诗词难得,且让我把这首抄完罢!”
正说着,赵伦提着一个精致的鸟笼走了进来:“下臣参见宸妃娘娘。”
霜儿眼睛被鸟笼里漂亮的鸟儿吸引:“赵供奉,这是什么鸟,红嘴蓝羽,尾巴这么长。”
赵伦笑着回答:“这叫红嘴蓝鹊,官家担心娘娘闷,特意叫下臣送来给娘娘解闷的。”
霜儿笑道:“娘娘,您看官家对您多好!”
寒烟扯着嘴角笑着,眼底却带着深不见底的忧伤,只是她从小就学会了忍耐,让人误以为她一直都那么谦和温柔。
赵伦道:“娘娘可以给它取个名。”
霜儿附和道:“对啊对啊,娘娘您给它取个名字罢!”
寒烟问:“赵供奉,请问,这红嘴蓝鹊是公是母啊?”
赵伦道:“我问过内侍省专门养鸟的小官,说它是女娃。”
寒烟点头,不假思索道:“那便叫‘幽兰’罢!”
赵伦道:“这名字好,很像宸妃娘娘您的性情,气质如兰,宁静婉约。”
寒烟道:“多谢赵供奉夸赞。”
取幽兰之名,盖因三郎写了许多首描绘兰花的诗词,每一首寒烟都牢牢记在心里。
幽花耿耿意羞春,纫佩何人香满身。一寸芳心须自保,长松百尺有为薪。
谷深不见兰生处,追逐微风偶得之。解脱清香本无染,更因一嗅识真如。
世人爱苏轼者甚多,喜爱他的诗词也不会引人注目,而寒烟却只能把对苏辙的喜爱深埋心田。
赵伦走后,霜儿把鸟笼挂在了廊下,红嘴蓝鹊在鸟笼里跳跃,嘴里一直叫个不停。
霜儿又把鸟食放在鸟笼里,可是红嘴蓝鹊吃了几口便不吃了。
起初还以为是“幽兰”刚刚吃过,遂不甚在意。
直到连续几天都是如此,霜儿才忧心忡忡起来:“娘娘,幽兰一直不吃东西,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小黄门道:“是不是病了?”
霜儿道:“咱宫里的御医可不会医治鸟儿,得去外边找一个兽医来才行!”
众人正议论着,明明虚弱的幽兰冲着远处叫唤起来。
众人瞧过去,才发现高墙上站着另外一只红嘴蓝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