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姑母尚且如此,其他牧民就更不用说了。总之,包悦彤一家就是乌达巴林牧民新村的出气筒。谁家有什么不愉快,往往都来找他们包家出气。谁家丢什么东西,都来找他们包家索要。包悦彤的母亲,几乎跟全村的人都吵过架。包家都快成为全村的仇敌。由于势单力薄,村里人欺负起包家来,可以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有一次,大年三十早上,包悦彤一家人早早起来预备年夜饭。可刚打开院门,就看见一具黑漆漆的棺材横亘在门口。几个道士正围着棺材做法事。包母大怒,去找殁者的家属理论,说大年三十,为何要把棺材摆到他们家门口,这不是成心给他们家找晦气吗。可那户人家却蛮横地表示,他们包家的这块宅基地,原本就是村里的集体用地。他们爱怎么放就怎么放。他们包家无权干涉。包母无言以对,只得忍气吞。因为,人家说的也是事实。他们家的这块宅基地,以前确实属于村里的公用地,是政府跟村里协商,才免费提供给他们包家建房。那户人家为了扫净房屋好过年,就在未到出殡吉时的情况下提前把灵柩移出宅子,搬到包家门口暂厝。那个大年三十,面对一个死人堵在门口,他们包家一点过年的心情都没有。当别人家在噼噼剥剥的爆竹声中欢天喜地热热闹闹地迎接新年时,包悦彤他们一家人只能坐在炕上凄凄惨惨戚戚地默默垂泪。
这还没完。第二天,大年初一。死者家属来出殡,发现停放棺材的长凳边居然有一坨狗屎。家属立刻雷霆大怒,一口咬定是他们包家弄的,目的是想玷污死者,要他们包家洗干净。而所谓的洗干净就是花钱请道士另做法事,祛除笼罩在死者身上的污秽之气。因为马上就要出殡了,道士趁机漫天要价。包悦彤他们家哪里拿得出这笔钱。而且,也不是他们包家干的,他们也不肯拿。但死者家属顽固地指定就是他们包家干的。若不处理,他们包家今后就休想在乌达巴林立足。死者家属凶神恶煞,盛气凌人。慑于对方的淫威——他们家族有好几个人在政府做事,包家如若不从,今后势必真的难以再在乌达巴林生存,于是只得把家中仅剩的百多块钱,外加一只老母鸡,赔给对方,算是破财消灾息事宁人。对方还要求包家把棺材边的狗屎清理干净。包悦彤奉命前往处理。就在她准备把狗屎铲掉时,死者的一个家属突然冲上来,抓起狗屎就往包悦彤的嘴里死命地塞。包悦彤被呛得咳嗽连连,几欲窒息。之后的好几个星期,她都在恶心中度过,茶饭不思。
类似的欺凌事件,包家不知经历了多少。包悦彤的童年,就是在全村人的冷眼、讥笑、辱骂、甚至殴打中度过。这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烙下了无法磨灭的痛苦印记。她觉得他们一家人那时活得还不如牧场上的狗。至少,狗不被人肆意践踏凌辱,还能吃饱肚子。
由于包悦彤他们家在村里大面积交恶,乌达巴林的人渐渐地就把包家孤立起来。包家成为了村里的一座孤岛。包母也失去了在村里给人打工的机会,被迫到很远的村子里替人放牧。好长一段时间,包悦彤都觉得他们一家人简直就是生活一片荒漠之中,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人世间该有的那种温情脉脉。她深切地感受到,贫穷就是一种罪恶,一种滔天大罪,所以才被人随意地欺辱和践踏。
包悦彤暗暗发誓,此生一定要活出个人样,让他们包家获得基本的做人尊严。因此,跟卞志和赚到钱后,包悦彤立马回来,耗资百万把他们家的房子装修得气派又奢华,一跃成为全村最漂亮的那一幢。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全村人看待他们包家人的目光顿时多了不少柔情蜜意。他们主动跟包家人套起近乎,嬉皮笑脸地跟包家人道歉,说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的种种,都是他们的不是。原本门可罗雀的包家大院里,渐渐出现一些村民的身影,变得热闹起来。包悦彤的父母到底还是良善,丝毫不计较村民们之前的种种卑劣行径,敞开大门,笑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