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凌师兄明日出征,愚弟来践行。”
凌霄恒一哂:“这人就黏黏糊糊,不过去赤地讨伐几个宵小,又不一去不复返。”
话这么说,他还将人引到东轩,命道僮取了火炉来温酒。
章明远端杯盏:“预祝师兄旗开得胜。”
凌霄恒理当然地点了点头:“谢。”
两人守火炉默默对酌,师兄弟年,有时候什么话也不必说。
酒过三巡,章明远望了望窗外瓢泼大雨:“重玄少年未曾下过这么大雨了?上回见到这么大雨,还七八百年前,我们师兄妹几个去凡间除蛇妖时候吧……”
他顿了顿:“师兄还记得么?那些村民听说好酒,几乎将满村酒窖都搬空了,满船酒坛,几乎没有下脚地方,那酒真烈,我们几个全都醉倒了,七倒八歪地躺在酒坛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船都差点翻了……”
凌霄恒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仿佛陈年酒渣泛,随即又沉了下去,他不耐烦地打断他:“那些陈芝麻烂谷,还提它做什么。”
章明远赧然低下头:“许年纪大了,总容易想从前。”
凌霄恒道:“总往身后看,人还未老,心也老了。”
他浓眉一竖:“宗门上下谁有我老?可看我可曾服过老?”
章明远道:“这便我佩服师兄。”
他低下头,看酒杯中倒影:“可我不行,近我一闭眼便看到妘师妹影,我唤她,她也不应,只冷冷地看我,好似很失望。我醒来便心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要发生。”
他顿了顿,踟蹰道:“冥妖越闹越凶,赤地又动『荡』,还添了个偃师宗……这么挤到一,总觉得有什么缘故,师兄,这回出征还以稳妥为上,切勿冒进。”
凌霄恒不屑一顾:“胆小怕,自然看什么都龙潭虎『穴』,眼中只看得见危险,在我却良机。来替我践行,我感激不尽,但作此不祥语便大可不必。”
章明远本不强硬人,见他固执己见,只得道:“总师兄一切小心。”
他不再劝,只默默饮酒,待风雨小些便身告辞回了自己仓果宫。
凌霄恒让道僮收了杯盘,走进内室。
他卧房中间摆一张巨大石台,黑曜石台面上漂浮无数细小星屑,一一对应天上星辰。
在同门师兄弟中就属他擅长星相卜筮,他当然看得出此行凶险,但修道从来都天命相搏。
黑曜石上映出他面容,他脸上没有皱纹,头上没有白发,乍一看正当壮年,但眼神中已经显出了疲态和老态。
他打开榻边黑檀小橱,从里面拿出一堆瓶瓶罐罐,一一打开,依次将十几种丹『药』、灵『液』服下,然后盘腿坐下,运功调息。
没有人知道他修为已经两百年没有寸进,修道一途不进则退,单只维持现状便要服食大量丹『药』,丹毒在经脉中累积,经脉越发滞涩,又需要更灵『药』才能维持,而上好灵『药』价值不菲,他一个没有权柄在长老,哪里能负担得?若非如此,他又何必两个小辈撕破脸皮争权夺利?
凌霄恒将瓶罐收回橱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翌日早晨,碧空如洗,凌霄恒带三十重玄弟登上飞舟,向西南赤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