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看着,心里生出一丝怕,身为琴者,最与曲者相通,她不能信却不得不认,他就是杜仲子,一位风华正茂、趣玩人间的少年,通透,灵巧,心上玲珑,指下山高水远,正如齐天睿所说,是个人间精灵……
一曲终了,少年站起身,微微颔首,“请千落姑娘定夺。”
千落起身,端端福身,“千落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乃此生幸事。”
少年虚扶了她,面上淡淡含笑,“姑娘,恕我不能久留,既然姑娘已认定在下的身份,我可否能见我家小妹?”
“杜公子莫急,请先坐。”千落抬手让了少年在桌旁一同落座,亲自斟茶递上,方柔声道,“我既然敢还价,就定能帮公子做成这桩交易。只是,还请公子听我说明原委:两年前我家公子偶遇杜公子的琴谱,但觉知音难求,一直寻觅公子踪迹,苦苦无果。昨年秋他巧遇柳云儿,我家公子识得那是杜公子的琴谱,为了能与你相会,更免去女孩儿辛苦,才将她赎身送往教坊。今日终于盼得真身,如何能不相见就此别去?”
“多谢姑娘,多谢你家公子美意。”少年微微蹙了蹙眉,“只是我并非金陵人士,山中云游,未有定所,实在不便再见你家公子。还请姑娘多多包涵,今日引出我家小妹,杜某就此别过。”
“今日怕是不行,我并未将柳姑娘带着身边。”
少年闻言,粉润润的唇轻轻吸了口气,转而双手抱拳,“千落姑娘,不知姑娘为何言而无信。事已至此,在下告辞,至于赎身价,咱们再议。”
眼见他离坐,千落赶紧起身拦,“杜公子!还请公子留步。”近近的,那琥珀的颜色这么浅,浅得仿佛那湖面的镜子,映得她的慌张如此失态,千落羞红了脸颊,羞道,“今日见公子实则……是因我有求于公子,绝非想刁难于你。公子……”
“你有求于我?”
“是,公子,公子请坐,听我慢慢道来。”
……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面对眼前这清绝独世的少年,千落道尽了自己难以言说的前情后缘,不知怎的,在那浅浅清澈的水眸里,她竟是看出了心意想通……
“公子,这两年你上市的琴谱都在我手中,我每日弹奏,日日不同;曲者与琴者,你我也算知交,今日得见只觉心近,不知公子……可能应下我这尴尬之人的不情之请?”
“难得姑娘如此痴心,你家公子得此情深,也是他之幸事。不过举手之劳,在下理应相助。只是……”少年犹豫了一下道,“西北风沙苦烈,常年匪患,路上并不太平,似姑娘这等纤弱娇贵的女儿,为何非要拗着与他远走千里?”
千落苦笑笑,“我与他,不能再困在金陵,当年糊涂,错会了他的心意,如今……”想说如今恐已晚矣,却那心底的一点傲气不肯曝出自己的怯,只求道,“公子,你……”
少年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只是,我不能久留。”
“不妨。”千落欣喜道,“一个时辰足矣!”
“还有……”少年面露尴尬之色,“落仪苑……我恐怕……”
“公子放心,”看他窘,千落不觉笑了,柔声安慰,“虽说落仪苑是醉红楼的牌下之所,可各位姑娘都有恩客供养,并非随意出入之地,更不会对公子……”
“……哦”她的语声好是轻柔,少年羞红了脸颊,“我……不能一个人去,可否再带一个人?”
“哦?公子想带谁?”
“我家兄长。”
千落闻言莞尔,“好。公子放心,得遇知音,我家公子与你定是相见恨晚,公子亦会不虚此行。更况,促你兄妹团圆,也是了他一桩心事。”
少年轻轻点点头……
……
雨夜风浊,嗖嗖地抽打在身上,快马急奔,绵绵的江南雨竟是织成了厚厚的帘幕,穿梭其中,只觉那雨丝扑面甩来,打得脸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