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酸。
“不知。”
“好一个不知,”季玲珑笑了出来,她望了一眼屋内透过窗外睁着一双困眼瞅两人的苍策,然后说道:“本宫自然是来谢你的,傅詹事何故当做不知呢?”
苍策显然已是困意袭来,又听了两句之后便悠悠的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身子的起伏渐渐平缓下来。
“无需,臣也并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是需要贵妃娘娘道谢。”
季玲珑沉默了下来,她看面前人冷清的眉眼,忽然指了一下面前的石凳,然后说道:“坐吧,本宫给你讲个故事。”
“臣站着便可。”
季玲珑也不强求他,又默了一会儿,便启唇道:“在金陵,秦淮河岸,住了两户人家,一户人家是一家子,有一个眼瞎的祖母和一对夫妻,还有一个小孩儿。”
“另一户是住了一个姑娘家,两家为邻,姑娘家鲜少出门,很少有人见过她是什么模样,而另一家子则是农户,与其它许多的普通人家一样,做些农活,捕捞鱼虾来贴补家用。”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有一日,那家的小孩儿见到了邻居家的阿姐,两人很快便熟识了起来,只是小孩儿那眼瞎的祖母却一直说让他别去隔壁,问了也说不出了缘由,再问,只说自己眼瞎但是心不盲。”
“春去秋来,到了冬日的时候,祖母没能熬过去,葬在了那个冬日,而那年的雪下的太大又太久,开春播种后又忽然反寒降温,地里的庄稼全都被冻死,而且那年秦淮河岸,”季玲珑看了他一眼,“大旱。”
傅迟微微蹙眉,继续听她说下去。
“金陵大旱,人们易子而食,有妖化雨,故而止旱。”
这个故事草草结尾,季玲珑问他,“傅詹事可有听懂这个故事?”
“秦淮河岸不会大旱,世间亦无妖。”
所以这是一个荒谬的故事,季玲珑挑眉,轻笑,“且作个故事听罢了,傅詹事不妨猜猜,这个妖是谁?”
妖是谁?
面前的女子笑着,弯眉微挑,殷红的唇张合,才像极了妖。
傅迟垂眸,答道:“应当是邻家女子。”
“哦?”季玲珑有些惊讶,“为何?”
“这个故事里只出现了两户人家,祖母死在了冬日,而贵妃娘娘所讲述的故事中,有刻意提到过小孩的祖母不让他去隔壁,所以臣认为,妖为隔壁女子。”
“傅詹事果真是慧心,”季玲珑叹惋,“本宫不过是随口讲一个故事而已,想不到你竟然听了进去。”
她或许是心中念着对方一份恩情的缘故,再看眼前人时便觉得他的清高真了一分,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也不能叫清高,应该说是板正。
季玲珑是不是随口讲一个故事傅迟不清楚,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太子今日的功课也还未完成,如今站在这儿供眼前人消遣,是他不想的。
“去吧,”季玲珑知晓他可能每日诸事繁杂,也不再缠着他,轻轻甩手,“你且去忙,本宫记得了你的恩情,来日若是有需要本宫的地方,你只管提便是。”
得了一个许诺,便相当于是多了一个保命的底牌,傅迟点点头,坦然接受。
“答应的倒是轻快。”
她讲的故事的确是荒谬的,但其中倒也有几分真意,比如眼盲心不盲之人,再比如秦淮河岸的夫妻。
这是她听兄长讲过的故事,具体是哪儿她也记不清了,总之那年大旱,易子而食,最后是她的父亲,彼时的季大将军,恳求原先的皇上,如今早已薨逝的太上皇,从各个州府开仓借粮,才救了那一方的百姓于死生之间。
那对夫妻在那年,在连树根树皮都被扒完的时候,割下了自己身上的肉,保住了自己的孩子。
而祖母也不是在冬日被冻死的,而是邻家阿姐家中进了劫匪,祖母听见了动静,想救人,却被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