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如铅,月黑风高鬼夜行。
伸手不见五指的无月暗夜,天地俱寂,唯有凛风呼啸一阵阵卷过山林旷野、又卷入微见人间烟火处。
一队奇异纤瘦的影子乘着这阵风,无声无息出现在了山坡上,夜色浓如墨,数里外灯火明亮的庄园便格外显眼,那诡异的队伍中登时起了些小小骚乱,数个或尖利或粗粝的声音此起彼伏,纷纷开口:
“是那里?就是那里?”
“御师提供的地图上就是这般标注,不会错,不会错!”
“哼,你如何这般信那御师之言!”
“魔主亦信他!魔主亦信他!”
“莫吵嚷,速行,速行!魔主尚待我等取了魂珠回去……”
“……”
嘈杂声一时压下,这一队黑影各个连续,轻若无物自山坡上飞遁而下,直往前方庄园扑去。一缕稀薄星光勉强追上他们留下的最末一点影子,一截雪白的腿骨在夜色中飞快一闪,随即远去不见。
全然不同于旷野寂静,灯火通明的庄园中人声喧嚣,许多庄丁来来往往,正将一担担箱笼搬至庄中大厅,尽是些珠玉珍玩,锦绣灿烂,系以红绸朱绳,十分夺目。
厅中主位空置,倒是有几名年轻人坐在两旁下首,一边着下人一一清点箱笼,一边热热闹闹说着话,说得也无非尽是眼前之事。
一名年岁最小的少年似有些坐不住,吃了两口热茶就跑下去,绕着那些红彤彤的担子打转,笑道:“师父备下的这一份礼当真厚实,若不是请帖上写得明明白白,就是明媒正娶、嫁女取媳也不过如此了吧!”
为首青年立刻轻喝他一声:“莫胡说,孤城伯父也是你能随口编排的!再说千嶂城何等地位,在北陆炼气界中也颇有声名,如何当不起这份热闹。”
那少年却不怕他,仍笑嘻嘻道:“不过是咱们兄弟间闲来说说罢了!娶妻续弦,本就是寻常事,只是小弟听闻孤城伯父续娶的这位夫人,乃是小玫阁中最有名的歌姬,艳名才名俱是远播。这样一位夫人进了门,前头留下的那位小姐怕是难过了。”
“你又知道了!”另一人也笑了一声,随口唾他,“一门心思不在修行上,天天捣鼓这些远近是非来耍,回头师父考校不过,要发作你时,可别哭着来寻我们。”
少年似是颇怕“考校”二字,听他这一说,登时缩了缩脖子,又嘟囔道:“我不过是听说孤城伯父家的女儿忒好人品,年岁又小,才有这么一说罢了。”
为首青年不免又瞪他一眼:“人家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你也好惦念?”顿一顿,又喝道,“快些将礼单核对清楚了,好去休息。师父明天一早就要动身,此去千嶂城路途不近,莫要让这些琐事耽搁了。”
他一发话,下头两名师弟立刻齐声称“是”,连一众搬抬箱笼的庄丁手脚也又麻利了几分。那辉煌的灯火一路从大厅映出院中又蜿蜒到大门前,宛如一条火龙,也映得灯光之外,沉沉寒夜,愈发黑暗幽深。
蓦然,一股卷地冷风呼啸而过,庄园大门处高悬的一排四盏大灯灯火一晃,竟齐齐熄灭,洞开的大门内外立刻落入一片阴影中。几名庄丁正在门口收拾车马,眼前陡然一暗,不由齐齐打了一个激灵,甚至有个胆子略小些的,脱口惊叫一声,随即又没了动静。
稍远处的人闻声,犹在笑骂他:“灯暗了也要叫唤一声,胆子这般小,怕不是只有粟米粒大!”
那暗影地里却没人回嘴,少一时,忽然“啪啦”一片杂声,似是跌散了什么东西。周遭几人怕磕碰到了贵重之物,连忙齐齐凑过去,借着他处的灯光,忽的一个个惊恐之极大喊大叫起来,甚至还有人转身就跑,一路惊呼:“死人了!死人啦!快告诉庄主……”
透骨的阴风比他的脚步更快,裹挟着许多嘶哑怪笑从后面追上,只绕身一转,偌大鲜活之人一身血肉便尽被化去,只余一具枯骨,尚还能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