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拉了一遍,越想越是觉得十有八九当真叫自己猜中了,说不得正是撞见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冷面神仙。这样算起来,跟在神仙道长身边的少爷徒弟,岂非正是自己那位小兄弟?
朱络在心里猜得热闹,对面屋子里倒是一派清净寂然气氛。靠壁摆放的床榻前,搁置小几香炉,淡淡烟气自炉中蜿蜒而升,却不散不滞,只绕着床榻上人周身盘旋。徐徐清芬,亦非寻常香料气味,清冽如冰雪,醒人心窍,滋养灵肉。
盘坐床上闭目行功的少年,果不出朱络所料,正是在龙山之乱后另有际遇的越琼田。袅袅烟气,朦胧烛影,映得他俊秀模样中也增添了几分出尘仙气。只是片刻后,越琼田掐诀收了功法,甫一睁眼,未语先笑,望向坐在桌边默默喝茶的方青衣:“师父,每次焚这醒神的香料,总是你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好像在冰雪中生出的香气。”他言笑晏晏,仿佛只是这样说着话也觉开心,整张脸庞都生出光来,又似在九霄云中重回俗世,满心满眼,只余眷恋之情。
方青衣仍在垂眼喝茶,淡淡道:“胡说八道,为师身上何曾有什么香气。”
越琼田嘿笑一声跳下床榻,也凑到桌边翻开只茶碗斟茶:“如何没有,只是师父你自己未尝在意过罢了。”又眯起眼,似在回忆什么,“当年我还小,乘姑姑的云朣胧往冻月冰河,第一次见到那般壮观的雪山冰川,还有冰雪天地中生出的凛冽灵气的味道,一嗅入鼻,从头到脚都是一片通透清澈之感。师父你久在那里修行,身上自然也会有类似的气息。”他停了一下,睁大眼睛无比诚挚的看过去,“我最喜欢了!”
这段时日的相处,方青衣多少也知自己有些拿他的缠磨没办法,索性不做理会,只道:“你的体质特异,周身经络在十五岁前经不起炼气修行功法的洗练。不过如今年限已至,这体质反能予你一桩莫大的好处。依我传你的功法,修足百日,自然脱胎换骨,日后精进一日千里。但天予造化,自身的修行却仍要一步步积累得来,不可心急思速,反埋祸根。”
越琼田抱着茶碗道:“打小姑姑也与我说过这个道理,便是怕我见城中年岁相仿的孩子修炼起来各个精进,只有自己笨拙不堪,心生怨怼。师父放心,十五年我都不急,自然也不会急在眼前这一时半刻。”说着,璨然一笑,“何况我有姑姑,如今又有了师父,万事不愁,还急什么呢!”
“你能握住分寸便好。”方青衣点点头,忽然道,“你虽只跟在我身边修行,但如今也算是青冥洞天弟子。外头有同门到了,你去引他们进来。”
“啊?”越琼田呆了呆,“同门?我看这里不过一处寻常凡人城镇,难不成也有门中道统传下?”
方青衣道:“非是青冥洞天的道统,而是有人在这一带传急讯向掌教真人求援。能动用到柳叶印记,想来是他门下弟子遇到了什么难处。既然遇到了,顺手一管也是无妨。”
“柳叶印记?”越琼田想了想,“是与师父赐我的冰梅花一般的物什么?”忽而又摇头道,“必然不同,师父予我的冰梅花,该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宝贝!”说罢,自己又无由觉得欢喜,开开心心推门便往外头去了。
方青衣看他出去,小跑着一路穿过院子往客栈大门外迎人,便又端起茶碗,静静饮了一口。只是不曾有旁人见到,茶碗在被指尖碰触到的一刹,浅褐色的茶水中瞬间凝出了一片模糊的梅花形状,随之又因举杯吞咽的晃动徐徐散去无踪,仿佛是一点久远旧事,若存若亡,却再不能为世人所知。
越琼田匆匆跑出院子的时候,朱络也正咬着最末一块饼靠在窗边盯着他们那两间屋子的动静。院子里月光稀薄,但足够在他出门的一瞬间将眉眼照得清晰,自然也足以让朱络认出这个故人。
乐滋滋的将饼吞下肚,朱络倒是真心替越琼田欢喜。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但也算一同闯过险境历过生死,何况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