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夜深。以他的修为,自是无需惊动内外院落已经歇下的人,竹枝拂过,清光离合,身形已在静室之中。
灰衣人还是在木榻上端坐,行功养神,但不同于常的耳目敏锐,早察觉到了那一点渐近而来的熟悉气息。是以看到偌大一个活人突然现身房内,倒也不曾惊讶,张目睇过一眼,就算是打了招呼。
林明霁笑笑:“路上耽搁,回来得略迟了。不过得了此物,这一趟倒也不算白耗精神……”他说着话,翻袖托出一只巴掌大的玉钵,上面盖了一块素绢,倒也瞧不到里头盛了什么。只见林明霁却是很宝贝这东西,目光一溜看到窗下小几案,上面乃是白日里谢琳琅送来的笔墨等物,便轻轻拂到一旁,将玉钵安置了下去。
只是他这一拂一放,眼随手转,动作却忽一顿,随即轻“呵”一声,笑了出来。榻上灰衣人的目光登时瞥过,初一眼略带不解,但随即也落在那尚存墨迹的纸张上,登时想起早些时候的字纸尚在那儿不曾收拾,本是寻常一问,如今配上林明霁的这一声笑,蓦的觉了几分尴尬。这般情绪却是他许久不曾有过的新鲜陌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干脆又将眼神一敛,一张脸反倒板得更冷硬了。
林明霁倒也是个趣人,诸多杂类旁通便罢了,这时又好似连猜心也能,笑过了,斯斯文文的一拱手:“多谢朋友牵挂,此一问暖心重义,我便不客气的拜领了。”
灰衣人口不能答,又闭了眼,端坐那里全然无话,亦不见什么动作。偏林明霁就好似又知了,揭起那张纸放到一旁:“交深交浅不在言多,有心则足。朋友,如今既然你我已算是相交相识,再客套相称不免生疏……”他说着话,重新拂开新纸,取了墨锭慢研几分,略向前一推,“可否请教朋友姓名字号?”
这一问顺水推舟,于情于理无不相合。灰衣人的反应虽说仍是不多,但想来也不会在此事上回拒。只是偏他等了片刻,榻上之人,案上纸笔,不见丝毫动静。林明霁顿了顿,摇摇头笑了一声:“罢了,若是……”
只是才一开口,灰衣人抢在他那一点失落之前,竟也见微动。案上笔管一瞬虚提,墨迹题纸,横四纵四,落下十六个大字。
林明霁待到笔落方去细看,却见非是师门名号之类。字迹寥落,尽是沧桑:“仗剑行道,随缘遂本。浮生客寄,不逢之人。不逢之人……这,原是如此!”他口中念得微涩,摇头叹息,“果然世间总有伤□□,不到离尘不敢知。只是纵然不记得根本出身之地,行道之心犹然不泯,你道是‘随缘’,焉知这岂不已是你的缘分呢!”
他叹息着一抬头,却见灰衣人已睁了眼,虽是无话,眸中却显见几分亮色,似有所感。两人视线一时相对,倒颇生出些心有灵犀一般的微妙之觉。林明霁蓦的笑起来:“罢了罢了,不过一家之言,随性而谈罢了。只是纵然你不知自己姓名,我却总不能这般随口乱呼乱叫。我见你言‘浮生客寄’,不如就唤你‘浮生客’如何?”
灰衣人闻言,口唇微动,纵然发不出声音,但明显可见是将这三字重复了一遍,随后缓缓点了点头,以为允肯。
林明霁登时双掌一拍,莞尔道:“甚好甚好,我今天得识浮生之友,又恰有群玉山明玕之果,琳琅阁一品琼浆,美事多集,当成其饮。”说罢,大袖拂处,壶盏齐备几案之上,又将携来的玉钵上素绢取下,原是一钵四颗玉珠般的拇指大果实,碧绿水嫩,恰如新摘。也不知这般冬寒时节,他是在哪里寻来的。
想来他也知疑问,随手拈起一颗果子:“群玉山山眼生泉,地气甚暖,滋养了一片异竹,此果乃是竹实,虽称不上天材地宝,也颇有滋养元气之效。你如今伤势渐复,集灵之露那般的阵仗是不需要了,改以此果润内养气,不出明日,可将真修之体恢复八成以上,以你的修为,遇事足可应对。”
浮生客瞬间抬眼,似是欲问。
林明霁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