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能见见他心心念念的娘和哥哥。
半途死了,也能进乐家祖坟。
在一路的颠簸中,乐无涯硬是没死。
不仅没死,还一边苟延残喘、一边兴风作浪地活到了二十九岁。
即便他真死了,如今也成功地借尸还魂,活蹦乱跳地跑来上京逛灯会。
这么想想,乐无涯自己都有点纳罕了:
……他还真是能活。
乐无涯叼着糖,试图用口里的温度融化柔软的糖。
且逛且赏着,他来到了一座巨大的人物灯前。
在此处驻足赏灯的,多是女子和孩童。
她们或双手合十祈愿,或喁喁地同身边的孩子说着些什么。
乐无涯仰头望去,只见那是一个衣带飘飞的女子,怀拥着一个婴孩,左手牵一稚童,身后尾随着四五个孩子。
这座人物灯精妙就精妙在其神其态,温柔可亲,悲悯动人。
“……‘鬼子母神像’。”一个四五岁年纪的小女孩子执握着身旁妇人的手,念出旁边木牌上的灯名,稚嫩的嗓音里充满了疑惑,“祖母,为何这位娘娘这样好看,名字却这般吓人呢?”
乐无涯被这一句天真的疑问吸引了目光。
这一眼看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被孩子称作“祖母”的女人妆容清淡,端丽俨然。
她语气温婉地解释道:“她原是一佛教信徒,身怀六甲,随人前往王舍城参加盛会,途中流产,五百人无一相助,致其惨死。她心中甚恨,发愿来世要托生王舍城,食尽城中小儿。”
旁边几个带孩子来的女子听她用这般和缓的语气讲那般吓人的故事,忙不迭把自家孩子领走了。
小女孩子并不害怕,听得出神:“然后呢?”
“她应了誓言,成了凶神,生下五百个儿女,在王舍城中四处掠了孩子来吃。释迦佛祖有心收服她,便藏起了她的一名幼子。她焦急万分,向佛祖乞求,想要找回丢失的幺儿。佛祖借机度化于她,劝她以心比心。自此后,鬼子母神痛改前非,从凶神变成了护法二十诸天之一,如今,已是民间敬奉的送子娘娘了。”
那孩子也是个机敏聪慧的:“我明白了,祖母,这个故事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女子仰起头来,与鬼子母神遥遥对视,轻声叹道:“说得不错。可是,有些错犯不得,一旦犯了,要想回头,千难万难。”
乐无涯用牙齿咬着细细的小竹棍,垂目望向她的手。
她的手掌,和孩子的小手牢牢牵在一起。
过去,乐无涯也和这孩子一般,满怀着孺慕之情,将手掌交在她手里,小羊羔似的任她牵来牵去,听她讲着天上人间的各色故事。
因为常年茹素,她手腕极细,一只玉镯戴在手腕上,几乎可以直推到胳膊肘的位置。
乐无涯记得,她生在秋日,过了白露,就满五十五岁了。
那年,乐无涯重伤回京,随身就带着这枚镯子。
这是他假作商人,奔波在大虞和景族两地时搞到的宝贝,色同寒冰,佩在手上,像是至清至洁之气凝就,甚是喜人。
乐无涯当即决定,要把此物赠给娘亲,当作她的生辰贺礼。
结果,他以濒死之躯,勉强握过她的手,把镯子戴在了她的腕子上。
这礼送得实在是不漂亮。
时至今日,乐无涯都难免嗟叹:这么漂亮的手镯,该在伤愈之后再送出去的。
可那时的乐无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若不赶快送出,万一自己嘎嘣一下死过去了,阿娘把这东西随着自己一道下葬,那才真真是浪费。
彼时,叶听南执握住他的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贴着他湿冷的手掌。
而惊闻噩耗的乐珩、乐珏纷纷赶回家来,脸色苍白地立在床榻前,因为心慌气短,统一地说不出话来。
他们放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