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谁呢?
谁能让陈郡谢氏这一顶级门阀再次找回往日的荣光?
膝下的这些孩子们当中,恐怕再难找到可以委以重任的了。
若不是三年前的那张血腥宫变,他陈郡谢氏何至如此不堪?
那场杀戮让谢家人的血流了太对,眼泪也早已流干。
他的侄女儿谢蕙,那是一位多么知书达理、温婉善良的女子。
他从无过错,一心相夫教子,只因所生皇子被先帝和朝臣们寄予厚望,就引来杀身之祸。
还有谢庭之、谢肇、谢苇、谢兆运,他们都是谢家的翘楚,他们死得不该。
直到今日,他们的音容笑貌还经常出现在谢胐的脑海里。
还记得那年柳絮飘飞的季节,他和那时还年轻的几位子侄在庭院湖畔谈经论道,谢蕙为他们奉上新煮好的茶茗。
那段岁月好不快活,他赞叹年轻一代的渊博与豁达,他深信谢氏门楣能靠这些后起之秀发扬光大。
但就在那场皇权交替的时刻,这些谢家的骄傲还没来得及真正升起,便已然陨落,他们都成为了改朝换代的牺牲品。
陈郡谢氏自此人才凋零,一蹶不振。
而活下的子孙,大都纵情声色犬马,早已忘记谢氏门楣的荣耀。
“唉……”
想到了这里,谢胐缓缓睁开了眼睛,昏黄的眼珠中写满了哀怨与不甘。
夜风袭来,床前的孤灯在空中来回摆动,微弱的火焰似生似灭,就如人生在世一般,门第的兴衰也不过如此罢了。
“老朽很快便要去见列祖列宗去了……”谢胐喃喃自语,“到时候该对先人们说些什么才好?”
他艰难地起身,走到一面铜镜前。
铜镜中是一张苍老的面容,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千金”公子了,只剩埋骨之躯,苟延残喘罢了。
忽听外面风声鹤唳,老人的身子微微一颤,他眯了眯昏黄的眼珠,总觉得哪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用力砸了砸桌案,大叫道:“来人!来人呐!”
门外没有回应,却听到远处一阵鸡鸣狗叫般的吵闹。
“有事……真的有事要来了……”谢胐喃喃自语,他想回到榻上,却发现很难。
就在这时,原本守在门外的家仆突然推门进来,一脸慌张。
“宗主,不好了!要出大乱子了!”
“莫慌,出什么大事,细细说来,天塌不了。”
“宗主,小人也说不清楚,但外面戒严了,有军士在外面挨家挨户地敲门,说要搜查什么叛军的,大公子不让他们进府,双方正在府门外僵着呢!”
谢胐冷笑一声:“我陈郡谢氏,士族高门,竟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若先祖谢安公在世,何人敢如此大胆。罢了……要搜就让他们搜吧!告诉谖儿,给他们让路!”
仆人喏喏称是,刚要退下。
就隐约听到外面有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喊杀声也一并传来。
谢胐感到心头一紧,那种不详的预感,终于就要应验了。
不多时,就见两名护院跟随一名门客自外面走了进来,插手便行大礼。
谢胐尚未询问,来者便已经俯身跪下。
“大公子让我等带宗主先行离开,请宗主勿怪我等失礼!”
谢胐不为所动,他强打精神,喝问道:“外面到底何事……汝等可有事欺瞒于我!谖儿可是在外面闯祸,冤家找上门来了!”
门客一脸苦相:“宗主,您这是冤枉大公子了,大公子全是为了咱们谢氏一门好!”
谢胐预感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急火攻心,渐渐感到有些站不住了。
这时,他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一个窈窕的女子倩影搀扶着一个佝偻的老者身影映照在了窗纸之上。
谢胐强打精神,眯眼等候着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