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仔细细地将每一框蘑菇都用厚厚的泡沫纸包装好，才按照顺序放上去。
她的说法，上百公里的远路，第一批货就震坏了，卖不出好价钱。
然后数出三千元现金，各自写了收货单和出货单，算是完成了第一单交易。
周黍把钱揣衣兜里，目送货车离开，等着徐楠后续还要玩什么花样。
回馈来得很快，都不用第二天，就在当天下午，徐楠的电话就打到崔烬家了。
联防队的小伙来敲家门，让她去接电话的时候，她有点诧异。
周黍第一次进崔家的屋子，感受颇深。
屋随主人神，崔烬寡言冷漠，房子就冷硬阴暗。
特别是崔烬站在阴暗的大厅角落里，身后是套了黑纱和白花的年轻男人照片，仿佛墓葬一般。
照片上的男人，应该就是郑航了，但跟崔烬风格完全不同，笑得十分开朗温柔。
周黍不敢多看，在崔烬指了窗台下的电话后，略点头致意，就拿起话筒来。
她刚喂了一声，徐楠兴奋的声音就传来。
“黍妹？太好了，今天能联系上你真是太好了！”
“我们的蘑菇一进安全区，立刻就被买走了。”
“虽然没有卖到最高的价格，但这样品质的，年前有多少就能卖多少。”
“你大棚现在只上了一半的产能，不如将整个大棚都填满吧！最好再多弄些棚，产出的蘑菇我包销！”
“过年的时候，新鲜的蔬菜在安全区比肉价贵得多。”
“上次我听你讲了蘑菇培育的过程和时间，发现你这个品种特别高效，生长时间虽然短，但口味和营养成分并不差。”
“还有二十多天，来得及，完全来得及！”
周黍听得出徐楠语音里真正的兴奋，但更明白，这是开始对她发招了。
两人目前利益捆绑，后期还要合作建厂，大方向虽然是一伙的，但谁在合作中唱主角，谁才能拿到最多的利润。
她目前的核心垄断有两点，一是菌种，二是将蘑菇培育出能量反应的水土能力。
徐楠之前丢过来的那个合同，主条款看起来没有问题，但独家两个字就限制了她的发展，那一堆附属条款更是坑了。
什么无条件配合认证，是不是能以安全性或其它理由要求她公开种植方法？
又联合出资办厂等等，到时候，菌种和种植技术不就成了厂里的公产？
不过是商业谋夺的手段而已。
周黍看得清楚，所以根本没搭她的腔。
徐楠自然也清楚，所以合同不成，开始走别的办法。
譬如让她增产，用价格挤掉她别的客户，成为她最大最重要的选择，给她先挣一笔。
所谓先上甜头，后上刀，曾经那些互联网企业搞垄断经营，哪家不是亏着本钱弄补贴呢？
赌的就是双方谁敢，谁能，谁更强势，谁最后霸占了市场，再来割韭菜。
周黍看得穿这些手段，但必须跟着押注。
她若不敢应，那就是怂了，以后就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她若应了，那就分做成和做不成两说。
若做成了，证明了她的能力，徐楠日后手段会温和些，委婉着来。
若做不成，她在徐楠那儿失了立场，后面的合作会更被动。
这是真正决定她能不能在青叶县，在农产品供货市场，站稳脚跟的硬仗。
只能进，不能退缩，而且还要努力血赚一笔。
周黍将话筒握得很紧，内心涌动着热血，知道对自己而言，这既是危机，也是机会。
如果想稳妥，需要一个保障。
目光游移着，便对上崔烬的那只蓝眼睛。
安静，幽深，但又充满了危险。
周黍看她，她也在看她，但并不是看她的脸，而是她的颈项，那跳动着的，温暖的动脉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