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头其实能猜到老伴跟他说这话的意思,但他不想接这个茬,老二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看他虽然有怨气,可还是认他这个爹的,现在看他就跟看大马路上陌生人一样,他不想舔着脸过去。
“她答应有什么用,那天你又不是没看见,蒋红梅最要面子了,都哭着从咱们家跑出去了,能指望给咱们家粮食吗?就别指望孟慧珍了,孟慧珍只是你儿媳妇,要指望也该指望儿子。”
程老太太干脆把话挑明了,这个儿子当然不是她和老头的亲儿子,而是前头留下的二儿子。
“你在家里头吃糠咽菜,你知道咱们家老二吃什么吗?人家顿顿白面,帮忙盖房子的那几十个人,都挨个送了面条,比雪都白的面条,我那天去三侄媳妇那儿看了,我这辈子见都没见过那么白的面条,老二就舍得拿这个送人。”
“今天又带着他那知青媳妇去县城了,回来大包小包的,不知道买了多少东西呢。当儿子的吃香的喝辣的,当老子的吃糠咽菜,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咱们得两三个月没吃过肉了吧,你就一点儿都不馋?反正我是馋了。”
程老太太不光馋,还难受,心里头翻江倒海的难受。
村里谁过得好都行,就是不能是程溪。
“你是当爹的你怕什么,老二你还不知道,那心多软,跟老大不是一样的人,他就是怨海军、怨我,可还是会顾及你这个亲爹的,说不定早就等着你过去说软话了,你在他跟前服服软,他高兴,咱们得实惠,多好的事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咱们都这把年纪了,多活几年不比什么都强。”
所以脸面什么的都不重要。
程老太太觉得把话说到这儿就够了,老头子就是别扭,每回都这样,反正早晚都是要去做的,还纠结什么,真把自己当要脸的人了。
“妈,咱们晚上吃什么?”孟慧珍小声问道。
老太婆每天都让她做饭,就是不给她钥匙,每次做饭前,她都得请老太婆过去开锁拿粮食,就那么点破粮食,至于这么防着她吗,抠死算了。
“还吃什么吃,家里没粮了不知道吗!一天挣那点工分,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吃饭,昨天挖来的野菜不是还没吃完吗,今天晚上煮野菜吃。”
这几天被骂习惯了,孟慧珍心里头咒骂,但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只煮野菜吗?一点粮食都不放?”
今天中午她还看见柜子里有一袋地瓜干和小半袋高粱呢,怎么就没粮了?
程老太太虎着一张脸,不说话,只盯着儿媳妇看,直到把人看得低下头走开去干活。
当天晚上,老程家的饭桌上只有一锅水煮野菜。
程老太太吃的很是淡定,全程一句话都不说,也是三口人里吃的最多的。
程老头压根就没吃几口,他又不是猪马牛羊,每顿饭吃草就行。
不就是让他去找老二吗,他明天早上就去还不成吗,等吃完饭儿媳妇撤了,他就跟老伴服软,就算厨房不开火也没事儿,给他用开水冲两个鸡蛋填填肚子就行,干了一天活了,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睡觉吧。
孟慧珍吃得很艰难,上辈子就是程溪穷困潦倒的时候,也没到这份上,连顿正经饭都没得吃。
而且她也被逼着做了好些天的饭了,家里有没有粮食她还不知道吗,老太婆抠得要死,根本不可能把粮食给别人。
不会是想借此逼着她还那两百个鸡蛋吧,对自己都这么狠吗,就为了十块钱,老太婆豁出去了陪她吃水煮野菜?
如果真的狠成这样,那她就不能不还钱了,现在家里都知道她没钱了,亲妈那边也不可能借她钱,想要还老太婆的钱,那她就只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