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卫将军是正三品,其人竟然如此轻身犯险,离姑臧南城不过百余步,胆略当真了得。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主官居前,能更好地观察、调动、指挥帐下兵卒,这是非常现实的好处。
邵勋能成事,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一手调教的部队,人人都想立功,求战欲望极其强烈。可笑宋辑还指望坚守数月之后待梁军自退,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大啊。
没有粮草,这些府兵很可能把周围部落牧人的骨头都榨出油来,支撑他们继续围攻。
院中还有许多穿着麻布衣服的丁壮。不出意外的话,这便是府兵部曲了,此刻他们正忙着各自的事情。
有人在给马匹喂夜草。
有人在修剪马蹄。
有人在挑拣柴禾。
有人则在收集损坏的器械,装马车,却不知要运往何处。
至于府兵两侧房屋之中传来了如雷的鼾声,除值夜之人外,大部分都已经入睡,养精蓄锐。
井井有条,忙而不乱,各司其职,战意昂扬……
有这样的部队,难怪能横扫整个北地。
直到天明,才有人领氾袆前往中军大营。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金正的大帐中来了不少凉州人。
氾袆粗粗一看,梁国西中郎将北宫纯、焉支长姬严、枹罕护军辛晏、前幕府主簿马鲂、骑督辛岩、贾摹张寔妻弟之子贾庄、卢水胡首领沮渠遮、秃发鲜卑首领秃发推斤、前帐下督阎沙族人阎鼎。
看到阎鼎时氾袆一愣,似乎有些印象,因为此人曾在凉州钻营,亦曾求到他府,有过一面之缘。
阎氏在天水、武威也算大族了。
张寔就是被阎沙刺杀而死。但阎氏族人却没事,毕竟汉末就跟韩遂造反的老资格豪族了,阎行更是娶了韩遂的女儿,还成功跳船到曹魏一边。
阎沙生前与韩璞关系不错。
抬头不见低头见,祖那点破事算个屁啊,说不定韩、阎两族乃至金城边氏、敦煌马氏、武威北宫氏以后还要携手,像边章、韩遂、马超、阎行、北宫伯玉造后汉的反一样,给邵勋来个大的。
“见过金将军。”氾袆收回目光,对金正行了一礼。
金正也不让他坐下,只用危险的目光下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听闻氾长史去过洛阳,甚得天子礼遇?”
“是。”氾袆不知何意,应道。
“既见过天子,为何不降?”金正把玩着一枚虎符,问道。
“吾受张西平拔擢,佐助其后人,不敢背德弃义。”氾袆答道。
“那你来此作甚?”
“受府主之命,保全武威士民。”
金正突然笑了,道:“你们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男盗女娼。请降就请降,说那么多作甚?”
此言一出,场中诸人都有些不自然。
他们投降,或多或少都有一套自洽的逻辑。深究下来这种自己骗自己的理由真能站得住脚吗?
金正你骂氾袆就行了,何必将我等也带?我们不要脸吗?
当然,金正丝毫不在乎他们的幽怨,只看着氾袆,道:“张骏若早早入朝,此刻已然是天子座宾,然擅起无状之衅,是何道理?岂不闻自绝者不能容?”
“将军言是也。”氾袆道:“然哲王之理天下也必宥过释冤,与人休泰。我家主公也是受人蒙蔽一时迷迹,今为息兵革,愿归庭阙。如此,则全父祖之名,又固君臣之义。”
“这话不像是张骏能说出来的。”金正冷笑一声,道:“我遣兵连破四城,他还不愿降呢。你莫不是两头骗?”
氾袆面色不变,道:“将军何疑耶?临行前,我主尝言,凉州被兵以来,将士不顾危亡,决命捐躯,此固义烈也。然死难者颇众,长此以往,恐亭障多废,边塞不靖。又言春来便战,百姓勤苦,辗转之际,哭声动天。每念及此,便不忍心。